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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座之外不值一提 第82节(2 / 2)

“亲自改本、再排戏场,是裘安贵女们喜好的新潮,定能让贵女开颜。”顾羌笑着退下。

笙儿在堂中引见了这位要呈戏本的伶人。

墙上剪影成墨,付书玉倦翻案上叠着的本子,“看名头都是些旧的,并无什么新奇,谈什么排新戏?”

顾羌告罪,“原是小的手下一个徒弟新做了场戏,尚未写成,斗胆请贵女指点一二。”

座上支颐扶钗的姑娘撩一撩眼皮,慢声应了,“既是有才能的,便见一见。”

顾羌谢恩,扫一眼门里门外守着的人,踟蹰道:“排戏杂物很是琐碎,若都请来,恐污了贵女屋子。”

“无妨。”爱戏惜才的贵女扶起裙摆,“就去你们外头摆戏妆的地方看看罢。”

如此,一行人摇灯去往院里支了戏台的地方。前头是抬帘对观席的唱戏台,后头大布一盖,做了伶人上妆着衣的后场。

此时戏曲已毕,抬帘进去,迎面各色脸谱,皆是对镜洗妆的伶人。镜里见着贵人突兀进来,众人忙忙起身见礼,在顾羌手势下继续先前忙碌。

灯烛黯淡,一路拥挤堆叠的戏服道具箱笼,隔开条仅容一人走过的小道,底下铺着深色粗毯,走几步挡了张屏风。

屏风后的昏影里,立着个人。鬓描腮影,挽一对雪白水袖,与平日里的姿态大相径庭。

细细一瞧,不是那燕故一,又是谁。

顾羌与笙儿守去了屏风外头。

左右看看,深色箱笼靠边摞着,将空间切割成眼前窄长的一条,一盏小灯打亮两人间数尺距离。付书玉环视一圈,看向几步远的那人,等他把戏开场。

燕故一受了她的打量,面色沉静,“罗孜对你尚算有一二分真心。”

话里显而易见的讥讽,付书玉听出来了。平日里清高做派的姑娘,还不是得靠皮相巧言去攀夺目的。

听是听出来了。付书玉懒得理睬他。

那厢还在说:“你做出私闯侯府书房的愚蠢行径,他竟然也能保下你……”

真是呱噪,浪费时间。付书玉不忍了,“大人是妒忌了?”

燕故一一窒:“你——”

又见付书玉上下扫他衣着,手上拿帕子掩了个笑:“大人今日这身好生别致。”

一分怒霎时全成了恼,燕故一一甩袖子,那半截水袖荡了个来回,真有几分凭栏掐嗓的腔调,可惜生了副清冷嗓子:“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在六皇子入城后做下这等事情,何至于此。”

她应了:“都是书玉的不对。”

双方话里杀了几个来回,有人毫无胜算。

燕故一倏然敛了脸色,侧过身,手指在箱笼上敲了几下:“这一趟你看到了什么。”

外头人声窸窣,离得不远,来来往往,张成乱影投在屏风上。付书玉走近几步,信手拨弄箱笼上置着的琵琶,“书房里有处密室。”

燕故一的目光落在她抚琵琶的手,纤细无害,“你进去了?”

她笑一笑,“书玉无能。”

“既如此,你便寻个借口脱身。”燕故一对此已有预想,并未放在心上,“论罗孜今日待你的情状,于你并不难办。余下的我自会安排。”

通室杂物逼仄视角,烛光昏昏,琵琶音断断续续。所见一点光亮,只她鬓边珠钗镶的翡翠,扎着燕故一的眼。

她摇头,那点翡翠晃成流光,“连州侯优柔难断,思虑千重,难留把柄。但谁若拿了他的把柄,他不拿一些,怎能睡得安稳?”

燕故一身形一顿,正色看她,“你待如何。”

“大人怎会不知。”付书玉回视他,神色笃定,“弹劾燕氏叛乱的奏章既是他递出,无论王都城里是谁与他里应外合,难保将来有一日不会东窗事发。氏族根深,斩草除根是万万不能,他总得留下些什么东西,令知情人忌惮,以绝后患。”

所听句句皆是大不敬,但凡有谁往外透出对话里的半个字,他们二人今夜休想踏出侯府这道门。燕故一不接她的话,“这事与你何干?”

话头被截断,付书玉顿了片刻,凝眸去观他神色,恍然他话里的弯弯绕绕:“大人以为我是在帮你?”

燕故一不语,可付书玉心思何等敏锐,知他这与默认无异。

换作是一般人,就要顺着这张梯子下去,以作之后挟恩图报的筹码了。可付书玉早已向燕故一袒露她的野心,不稀罕这点子虚假的粉饰。

于是她笑笑,“不是的,我是为我自己。”

“大人给我的三月期限实在短暂,前途渺茫,书玉不得不为自己另谋出路。大人,你的所求即是我谋的出路。我既来到,深入虎穴,便不能空手而归。”

闻言,燕故一垂目,静了静,“局势已变。闵阿落狱,连州侯尚不能斩清牵连,又有六殿下清查,连坐之名一旦坐实,这里早晚生乱。而你——”

他没有说完,摊开局势说得这样清楚,留她自去想后果,无非是要让她明白其中厉害,知难而退。

“说起这个,书玉还要恭喜大人算无遗策,除去一桩心头大患。”付书玉说着,不由上前一步,近乎质问,“所以大人以身涉险百般筹谋,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竟是为的今夜来此,劝说我前功尽弃的吗?”

从前她总低着莲枝似的颈,最擅伪装。而后一日一日剥脱这层诓人的柔弱,直至此时鬓边翡翠并着她的眸光,赫然逼近,扎得燕故一不得不退一步,别头闭目。心头转过千番谋算,松了袖口,看去屏风上摇晃的烛影。

心绪动荡,付书玉强自按捺退回原地,“大人说舍便能舍得,我却不甘心。非是书玉托大,但大人,连州侯此时祸事缠身,无余力他顾,机不可失。”她定定看他,“而你,实在无人可用。”

这几日城内城外风波四起,熬得燕故一头昏脑涨。那诸多事情加在一块,也没有今夜这场对话令他觉得棘手。

他本可以如往常,用轻慢的语气刺她一句不自量力,管她结局是死是活。何必劝讨死的鬼,他也打算这样做,话到舌上,止住了。

夜深了,屏风那头的嘈杂且停且消。叩叩叩,敲在屏风框木的三声,提醒时辰将到。

屏风里头的烛火几要在缄默中熄灭,无声的拉锯战里,有人兵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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