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刚收拾好,皇上就回来了,孙公公说皇上差点晕倒,这可把皇后娘娘给吓的,连忙派人去请文太医。
契丹民风彪悍,不好控制,历朝以来都是心腹大患,送去和亲的公主也不少。
其实在先帝时朝中不少武将便反对和亲,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
因为当年十三公主的事,赵恒在还是太子之时便立誓,大齐不再有和亲公主。
上位后将兵权交回顾家,开设武科举,这些年出了不少少年将军。
如今的大齐兵强马壮,不惧一战。
只是,这一战也非同小可,如果战,那之前十几年的中原文化输入便付之一炬。
因为这不止牵扯到契丹,而是整个西境。
虽不能说牵一发动全身,但此事还需妥善处理。
“不如我们也派使臣代表朝廷前往契丹,一则代表我大齐诚意,再则也能让西境诸国看到大齐的态度。若真万不得已开战,那也非我大齐之过。”
“万事好商量,但攸宜绝不外嫁。”
……
第二日早朝,朝堂再次吵了起来,一方觉得长公主和亲将来诞下有大齐皇室血脉的可汗更有利大齐一统大陆。
一方觉得中原文化已经传之各国,思想上迟早将他们征服。
正在争吵不休之时,赵攸宜突然出现:“儿臣参见父皇。”
赵恒看女儿突然出现,连忙道:“你怎么来了?”
“父皇,儿臣愿嫁往契丹。”
气场全开
赵攸宜此言一出,刚才还因为此事吵嚷不休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赵恒几乎是腾的一下就从龙椅上起来了:“此事朕不准,退下!”
“父皇!”
“朕不准,还不退下!”赵恒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身子晃了下,手撑在龙椅上稳住身体。
顾昭华一阵紧张,差点冲上去,看到站在殿中央的攸宜道:“还不赶紧退下,你要气死你父皇。”
昨日因为那个狗屁契丹使者,五哥就动了大气,连文绪那个老东西都宣了。
攸宜也担忧父皇的身体,知道此时不易再多说,便先行礼退下。
她选在早朝时说此事,便是因为一旦开口,便再无转圜余地。
“此事不用再议,只要朕还是这大齐皇帝便绝不答应,退朝!”赵恒说完拂袖离去。
朝堂上大臣们连忙道:“恭送皇上。”
可没有一个人敢先走,面面相觑,有种无措的感觉。
这件事皇上的态度坚决谁都看到了。
刚才在朝堂上让公主下嫁最欢的几个大臣,皇上就差把他丢出去了。
李玄仁看大家都不离开,等不了了,转身疾步追上攸宜:“殿下!”
赵攸宜听出李玄仁的声音,微微点头道:“世子!”
李玄仁握了握拳:“臣下朝之后便去凤阙殿向皇后娘娘求娶殿下,我们一同长大,殿下应知我心意。”
李玄仁想了一夜,若长公主早有婚约在身,那便不用前往契丹和亲了。
他昨晚已经和父亲母亲商议,母亲是支持的,父亲虽未开口,但并不反对。
“玄仁!”赵攸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叫过他的名字。
李玄仁愣了一瞬,眼中燃起几分喜悦:“臣爱慕殿下已久,真心求娶殿下为妻,毕生珍之,护之,求殿下成全。”
李玄仁展开双臂,俯身再次拱手朝攸宜行大礼道。
“玄仁,你想护着本宫,可本宫想护着的是天下苍生,大齐江山,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臣明白,臣愿和公主一起护着苍生,担起重担,绝不让殿下失望。”李玄仁急急道。
他身为大齐男儿,如今更是骠骑将军,为大齐而战是他的使命和责任。
“你不明白。”攸宜表情凝重:“舅舅当年为走通西境之路,几乎拼下性命,好不容易西境太平这许多年,如今若要再起战事,父皇和舅舅用了二十年才换来的天下太平便毁于一旦!”
“殿下,大齐有数十万将士,我们每日操练,就是不希望大齐再有和亲公主,大齐将士不惧一战,臣等绝不同意公主下嫁。”
“我大齐当然不惧此战!”攸宜说这句话时表情是骄傲的。
继而转眸看向李玄仁:“但你可知若战事起,会死多少人,会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多少百姓会因此流离失所,多少家庭失去至亲,我大齐的将士要守护的是大齐的江山百姓,不是我赵攸宜!”
“殿下不嫁往契丹,西境未必就会乱起来,这些小国臣服我大齐多年,他们不敢反叛我朝的,此事皇上和众臣自能商议出最好的办法,殿下不必如此。”
“不敢?”赵攸宜抖了抖身上的裙衫,明明比李玄仁低了近一个头,可那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气势却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赵攸宜眼眸流转,以气场全开之姿看着李玄仁。
那眼神让李玄仁不敢不敬,因为他竟从赵攸宜身上看到几分皇上的风采气度,让他臣服。
“这些小国也曾依附前朝而生,而今前朝何在?若本宫嫁往契丹能免于一战,保西境太平,本宫有功社稷,利在千秋,如此方不辜负我大齐万民供奉,不辜负大齐长公主之尊荣。”
“玄仁,不论本宫嫁往契丹与否,你我都不可能,本宫乃大齐长公主,出入朝堂,绝不做任何不利朝廷隐患之事,你我相交数年,本宫言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求娶一事大可不必了。”
赵攸宜说完,转身离开,李玄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从高高的台阶上一点点消失。
魏铭本是要去凤阙殿的,却不想将两人的话听个正着。
他既是长辈,又是臣子,刚才的情势的确不好出来。
他虽是太子之师,但皇上皇后看重长公主殿下,便让一同教导。
长公主和太子一个八面玲珑,一个沉稳内敛,但俱是心怀天下,心怀大义之人。
长公主所言无差,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自然是最好。
只是攸宜这一去,只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若早知她学得如此文韬武略有一日要和亲而去,当初他倒不如不教她。
……
“皇上,娘娘,长公主在殿外跪着求见。”秋霜着实是心疼。
陆瑶本是将她禁足在自己宫殿的,不想这孩子还是想办法出来了。
也是,如今她的人都听命于攸宜,她如何能禁得住她。
陆瑶叹气:“让她进来吧。”
攸宜进来再次跪地行礼:“儿臣不孝,望父皇母后恕罪。”
“既然知道不孝,还不滚回去禁足。”赵恒呵斥道。
攸宜自出生到现在最得赵恒和陆瑶宠爱,一直是他们的骄傲,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赵恒这会儿又气又心疼,脾气控制不住。
“爹爹!”攸宜一声爹爹把赵恒叫的眼睛酸痛,几乎要伸手将她扶起。
但想到她在朝堂说要嫁往契丹还是生气,这孩子就是故意的,她那么聪明怎会不知一旦在朝堂上说出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赵恒甩了甩袖子,收回了伸出的手。
攸宜的眼睛有些红,但并没有哭,她不能哭,她若一哭,爹爹和娘亲更不会同意了。
攸宜抬头看着赵恒和陆瑶坚定道:“爹爹,娘亲,攸宜不是嫁去契丹和亲,攸宜是要去征服那片草原。”
赵攸宜目光炯炯,带着一股韧劲:“儿臣自小便立志要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儿臣不是去做草原的大阏氏,儿臣是要做草原的太阳,阻止草原的厮杀,一统草原部落。此乃攸宜所愿,望爹爹、娘亲成全。”
七情六欲
陆玉庭知道攸宜在朝堂说愿意嫁往契丹的消息便急急入宫。
陆玉庭乃当朝太师,又是皇后娘娘三哥,宫人自不会拦。
刚走到殿外便听到攸宜这番话,陆玉庭脚步顿住,神色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内疚。
也许,当年的谷主令不该给攸宜。
攸宜这孩子性子执拗,一旦认定的事,绝不会回头。
此事只怕难以转圜。
小宫女要行礼被陆玉庭挥手拦住,缓缓的转身,终是没有进去。
攸宜话落,回应她的是长长的沉默,房间里死一般的安静。
陆瑶眼神复杂,是她做错了吗?如果她当初没有提出选拔女官,阻止攸宜出入朝堂,是不是她就不会有这些建功立业的想法?
这样攸宜就只是他们的乖女儿,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日要穿什么样的衣衫,戴哪个钗环?而不会有今日之忧。
赵恒听的很清楚,攸宜说她要做草原的太阳。
攸宜虽出入朝堂,但并不是玩弄权术之人,她心里装的是大仁大义。
一颗如此耀眼又有皇室血脉的大齐长公主便是择一凡夫俗子为婿,太子容得下她,那些大臣们也容不下她。
如此看来,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害了她,早知如此,他便只让她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便好。
是他之过,是他之过。
赵恒只觉胸口锥心之痛,口中一股腥甜不受控制的从口中喷出,接着便晕了过去。
“赵恒!”
“父皇!”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