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渡已经连着三月,每月水位递增,照此情形只怕等不到汛期,便要爆发了。
“臣记得大风渡五年前才修缮过,莫不是地方官员又要巧立名目贪墨朝廷拨款?”冯御史道。
冯御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去年就查出好几起当地官府克扣朝廷拨款的事。
“皇上,臣绝不敢妄言,自古以来黄河多水患,近百年来,黄河下游决口泛滥达七十余次,平均三年两决口,不容小视,若不趁水势还未蔓延将堤坝加高加固,后果恐不堪设想。”
“齐大人所言,未免危言耸听。”
“只怕是冯大人高居庙堂太久,远离百姓疾苦,冯大人既然说是危言耸听,不如亲自派人去看看黄河下游百姓之困苦。”
一言九鼎
赵恒一听大风渡堤坝,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头也不疼了,喉咙也不难受了,也不想着一会儿去凤阙殿用早膳了。
当初赵穆为了快速完成自己的任务和赵显抢功劳,便是在半夜里将大风渡口堤坝炸开,致使河流改道,淹了当地三县,数十万百姓。
此事是朝廷对不起当地的百姓,赵恒上位后便重新修建堤坝,免赋税,鼓励百姓到此处安家,如今当地渐渐恢复生机,百姓安居乐业。
若大风渡口再次决堤,加之当年事情造成的影响,大风口方圆百里将成为不毛之地,再加之百姓无以为继,必会引起动荡。
赵恒挥手阻止了冯御史的话,冯御史不敢造次,毕竟皇上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
“大风渡口乃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丝毫闪失,朕命你亲力亲为,不计代价,解当地之危。”赵恒严肃道。
齐思宇听的很清楚,赵恒说的是不计代价,也就是说朝廷会大力支持。
当然,若是有任何闪失,脑袋便也不保。
“臣遵旨,廖太守已经召集当地百姓,随时配合,臣明日便动身前往,定不辱命。”齐思宇道。
赵恒点了点头,当年淮北干旱,廖元起用自己的俸禄设粥棚,他印象深刻。
他继位后,要重修大风渡堤坝,需要一个能干且务实的官员,他一下就想到了廖元起。
廖元起便是从当年的知县直接任了知府,又从知府到一方太守。
廖元起升迁如此之快,也没少遭人妒忌,再加上他这些年在当地带着百姓开垦荒地。
因为当年洪水,造成了大片无法种植农作物的沙土地,他为此翻越资料,在沙地植树造林,已初见成效。
人都说往来无白丁,可廖元起的府门,别说是一般百姓,就是街边乞丐上门,他都热情招待。
百姓能逐渐回迁,甚至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都到那里安家和廖元起的个人魅力都脱不开关系。
皇上这些年重用年轻官员,在一并朝中大臣眼中,这都是一群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
这个改制,那个变法,还要让人人学圣贤之道,哼,这不是笑话吗?
除了向朝廷要钱还是要钱,国库都要被他们掏空了。
也是奇了怪了,严明舟出了名的一毛不拔,这些年竟是再未哭过穷。
赵恒下了朝就召集吏部,工部,户部,兵部等几位尚书议事。
马上就开春,开春后涨水,只怕大风渡水位上涨的事不是个例,只是有些地方官惫懒成性,没有发现,得早做防范。
赵恒本来以为年底了,衙门马上落钥,能松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又摊上这么个事,这下谁都别想躲懒了。
这一忙,就是一个上午。
前朝的事陆瑶已经知道,昨晚因为赵恒喝醉胡闹,将他赶了出去,谁知那个傻子竟在门口守了一夜。
陆瑶这会儿又心疼了,让小厨房准备了赵恒爱吃的,又派人到华清殿守着。
赵恒一出来就看到凤阙殿的小太监了,腰背顿时挺直了,表情也变得十分傲娇:“孙不二,朕等下可还有安排?”
孙不二一愣:“皇上不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吗?”
赵恒哼了一声:“难不成朕就只能去凤阙殿?”
孙不二:……
这满宫可不就只有皇后娘娘那里能去吧,别的都是空的,也没人啊。
“皇上,不然去太上皇那里坐坐?”孙不二谨慎道。
赵恒:……
凤阙殿的小公公已经过来了,一脸的笑意:“皇上万安,皇后娘娘准备了一桌皇上爱吃的,特意让奴才来请皇上过去用膳。”
赵恒先是矜持了一下,看了孙不二一眼:“既然皇后精心准备,朕就过去瞧瞧,告诉太和殿,朕不过去了。”
孙不二:……
太上皇也并不欢迎皇上啊。
赵恒没有等到孙不二回应,又看了他一眼,孙不二很快反应过来:“是,奴才这就派人去通知。”
赵恒这才点点头,对着小太监道:“行了,带路吧!”
孙不二:……
皇上是想今晚还被赶出来吗,阙殿的门槛都快被皇上踏平了,这会儿还要带路,真是……他不敢说。
赵恒人高马大的,哪用人带路,很快便冲到前面去了。
赵恒到门口咳了声,正了正衣冠,满怀期待的进去发现陆瑶没在房间。
“皇后呢?”
“回皇上,娘娘在小厨房做糕点,说皇上的口味旁人不清楚,要亲自盯着。”冬雪道。
“这种事怎么还要让她做,这么冷的天,到处跑什么……”话还未说完,人已经一阵风的出去了。
冬雪在后面掩着唇笑,就皇上还想在娘娘面前拿乔,这不是作死吗?
赵恒进去的时候,陆瑶正带着攸宜和承宣在做糕点呢。
攸宜和承宣坐在小凳子上,专心致志的看着陆瑶在捏小面人。
“这是小兔子?”攸宜鼓掌道。
“这个送给攸宜,娘再给承宣捏一个小老虎好不好?”陆瑶道。
赵承宣一向稳重的不像两岁多的孩子,可这会儿听到陆瑶说要捏小老虎,竟是难得的点了点头:“谢谢娘。”
母子三人,场面温馨,竟没有一个发现赵恒站在门口。
赵恒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自己进去吧,不然,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窈窈也帮我捏一个。”赵恒上前道。
“爹爹!”攸宜激动的起身扑进赵恒怀里。
赵承宣也从凳子上起来,端端正正的赵恒行礼:“拜见父皇。”
赵恒点了点头,牵过赵承宣的手:“今日功课可累?”
“回父皇,儿臣不累。”
“皇上不生气了?”陆瑶揶揄道。
赵恒看陆瑶主动和他说话,哪还敢生气:“昨日是我错了,不该撒酒疯。”
“太上皇被你灌的,刚刚才醒来,可把大家吓坏了,文续一晚上都没敢离开。”陆瑶嗔道。
“老头子现在酒量是越来越差了。”
“你倒是有脸说,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知道?”
“昨晚是意外。”
“但愿这意外不会有下次。”
“那是肯定,朕一言九鼎。”赵恒保证道。
“我听说大风渡堤坝出了问题?”
“我已让齐思宇亲自前往,不会有事。”
茅塞顿开
齐思宇是陆玉庭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要前往大风渡,少则也要大半年才能返程,自然要和陆玉庭道别。
陆玉庭如今是无官一身轻,每日在府中,种些花草,带带孩子,日子过得逍遥快乐。
齐思宇到的时候陆玉庭正在喝茶,对面坐了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
这孩子面相生的极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眉宇之间和陆玉庭隐约有几分相似,想来,这就是平宁侯的幼子吧。
“公子。”齐思宇对陆玉庭十分的恭敬。
“坐吧!”陆玉庭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是!”
“大风渡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做的很好。”陆玉庭道。
齐思宇这些年处事越发沉稳妥帖,他办事,陆玉庭是放心的。
齐思宇又说了些朝中最近发生的事,皇上心胸开阔,最厌恶乱用权术,勾心斗角。
这次任用宗亲也是创举,不过,只怕以后宗亲和世家联合,联合打压清流之臣,只怕寒门贵子以后难以出头。
听说,这次启用宗亲就是淮王和肃王提出的。而他们本身就是宗亲。
陆玉庭笑了笑。不甚在意:“你多虑了,皇上虽说举贤不避亲,但也是让有能者居之。”
他的这位师兄外拙内秀,是非曲直心中有数的很,这些他未必考虑不到。
人的出身是自己不能掌握的,不管是出身在皇亲家族亦或寒门子弟,都不能让出身成为他们的枷锁。
朝廷广纳贤士,能启用寒门,又为何不能启用皇族?若让宗亲身份限制,这对他们也未免不公。
“是属下浅薄了!”齐思宇听陆玉庭一眼,茅塞顿开,自觉惭愧。
他出身寒门,幸得公子看重提拔,才一步步走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