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人最近很低调,不低调也不成呐,他若开口,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反对。
邱期初人不在京城,都算在了他的头上,他便是满身是口也说不清了,如今只能保持缄默,等事情风头过去。
前几日还风起云涌的朝堂一下变的安静起来。
马上年底了,纷扰不断,谁也不想在这时候惹出什么乱子。
腊月初八,从荆州传来书信,卫国夫人以劝服邱期初,不日,邱期初便会同卫国夫人回京。
大家吊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松下,这几年大齐还真是不太平,万一荆州战乱起,京城也会跟着不太平。
好不容易这夺嫡之争总算是结束了,可别再来一场,搁谁都受不了啊。
说实话,皇上继位这几个月确实还是不错的。
皇上脾气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但自从登上皇位后,脾气收敛许多,至少没有动不动抽他那把宝剑吓唬人了。
总体来说,还是有些容人之量的。
频繁换皇帝并不是什么好处,好不容易混熟了,再换一个,还得重新磨合,麻烦。
这样权衡利弊,大家都觉得皇上很不错,其实不纳妃也不是什么大事。
君臣一片和谐,每日还能早些下朝,简直是你好,我好,他也好。
赵恒这几日格外悠闲,有空还能去太和殿陪太上皇下棋。
赵恒下棋和他这个人一般毫无章法,太上皇又有悔棋的毛病,没下多久,两个人都能急眼,这一日,太上皇又推了棋盘不玩了。
常公公送赵恒出去,赔着笑脸道:“皇上您下次让着太上皇些,老小孩,太上皇如今是孩子心性,这一气,今晚只怕又不用膳了。”
“不吃就对了,太上皇这几个月胖了多少?御医都说了让他少吃,今晚的糕点宵夜也都撤了。”赵恒冷脸哼了一声。
常贵:……
他也不敢不让太上皇吃啊,拦不住呐。
孙不二可不敢像赵恒那么嚣张,临走前,弯着身子给师父赔笑脸,这,他也没办法啊。
赵恒和太上皇下完棋心情不错,别说,批奏折累了,和太上皇下盘棋挺解压的,感觉以前被奏折砸脑袋的仇全报了,感觉太好了。
一转眼便是腊月初八,宫里都忙活起来,今年可是新皇继位后的第一个元日。
陆瑶的肚子也一日大似一日,身子越来越沉,动起来就越发不便,可是为了生产的时候容易些,她还是坚持每日都到院子里走几圈。
四个多月的时候许璐诊脉说可能是位小公主,一开始陆瑶问的时候许璐吞吞吐吐的,毕竟,连一般农家都希望妇人能一举得男,更别说在皇家。
如今已经七个月,许璐很确定陆瑶怀的是小公主。
陆瑶知道是位公主倒是松了口气,赵恒刚继位不久,眼下又出了邱期初的事,若是位公主反倒安全,也能让他少分心。
这孩子可真是聪明贴心,怀孕的这些日子没折腾过她,知道父母她的父母不易,便投胎作女儿身,不用待她出生便知是贴心的小棉袄了。
腊月十三赵恒收到陆伯山密信,河东节度使同意上交兵权,随时等候皇上的回京诏令。
陆伯山在信中提到,河东节度使能如此爽快上交兵权,张家兄弟出了大力。
腊月二十一那日,荆州传来书信,卫国夫人说服邱期初,不日便会带他回京请罪,荆州节度使马鞍山也愿上交兵权。
大齐十位节度使已有两位明确表态配合朝廷,剩下的便大大降低了难度,赵恒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那日和太上皇下棋时,心情大好的让了他几子,也没有克扣太上皇的晚膳。
晚上只能清粥小菜的太上皇,那日吃了一整条鱼差点积食,被常贵扶着在太和殿走了大半夜才消食。
看上你了
除夕夜宴请百官,宫里难得的热闹,连太上皇都出席了,不过,略坐了会儿就走了。
大半辈子都在弄这些虚的,累了,柔妃那里起着热锅子呢,年纪大了,得吃口热乎的,这些就留给他们年轻人吧。
退位之后,倒是许多问题都看明白了,果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人老了,就享点福,他这也是年轻时候拿命熬过来的,享受一天是一天。
常贵扶着太上皇:“上皇,您当心脚下。”
皇上上次中风后虽恢复的不错,但腿脚到底不及之前利索了。
“常贵啊,你伺候我多少年了。”太上皇开口道。
“奴才九岁到皇上身边伺候,已经四十年了。”常贵笑道。
当年他家族犯事,净身入宫,那年他九岁,后来被分到太上皇宫中伺候,太上皇那时还是宫中不受宠的皇子。
不受宠的主子在宫里的日子还不如得脸的奴才,那时三皇子与太上皇不对付,贺兰家悄悄送进宫的东西常常被他烧毁了。
冬日为了取暖,他们两个在屋里烧炭,两个半大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个烧法,搞得黑烟滚滚,差点被把自己呛死在屋里。
后来还是长公主发现,向皇上说明缘由,愿意拉这个弟弟一把,太上皇的日子才好过些。
“竟有四十年了,是了,朕记得你比朕小一岁。”太上皇也想起了当年的事。
他的母妃貌美,也曾短暂的获得过父皇的宠爱,只是去的太早,母族又不得力,之后他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内务府派了个比他还小的小娃子伺候他。
常贵是与他一起从苦日子熬到今日的,也该享享福了。
“太上皇竟还记得这些。”
太上皇点点头:“朕听说你那个义子孙不二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在外面置了宅子,你也到了该享福的年纪了,朕放你出宫,享天伦之乐吧。”
常贵立刻跪下了:“太上皇,奴才哪都不去,奴才要伺候太上皇一辈子。”
太上皇这一生做过许多事,对的,错的,两难全的,可在他心中,太上皇这一生过得极苦,一生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起来,起来,这是做什么。”
“太上皇不答应,奴才就不起来,奴才发过誓,要伺候太上皇一辈子,少一个时辰都不行。”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太上皇的事就是收了那个逆徒,唉,不提了。
“朕答应你了。”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愿意陪着他这个糟老头子了。
“老奴多谢皇上。”
……
大殿内炉火正旺,歌舞升平,一派太平盛世,赵恒对这些歌舞并不感兴趣。这些节目不过是为了应景。
赵恒继位后宫中一切从简,上行下效,又是新帝的缘故,大臣们也不敢在家里乱来。
说起来,自赵恒继位后,京中流行简朴节约之风,别说府中养歌姬舞姬了,连小妾都不敢随意纳了。
家中主母自然乐见家中清净,不然,一个哭诉到皇后娘娘那里,那就等于皇上也知道了。
大臣们这会儿能光明正大的观赏,自然是乐哉乐哉,甚至有些还期盼着,等宫宴结束,皇上会赏赐一两个美人,毕竟这也是宫中惯例了。
赵煊坐的端端正正的,低着头,看都不敢看那些舞姬一眼,他家那母夜叉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命呐。
不过,沈凝霜却看的津津有味,她父亲官职低,她是没有机会参加宫宴的,觉得挺有趣。
“王爷不看吗?”
赵煊迅速摇头:“不看,没什么好看的。”
以前王府里的姬妾跳的可比这个有意思多了,还有一个能跳双飞燕呢,还有一个跳贵妃醉酒那才叫一绝,像这种只能算一般了。
沈凝霜点点头:“臣妾是第一次看。”
赵煊听了这话愣了有一瞬,然后迅速道:“我很久没看了,一年,不,两年,对,两年。”
自从他改邪归正后,王府里的那些姬妾都不怎么搭理了。
沈凝霜只低低的哦了一声,继续欣赏歌舞。
可赵煊却有些坐立不安了,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才小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王妃就别在意了。”
沈凝霜:……
她没有在意啊,就是随口说一句罢了。
顾昭华在旁边实在是忍不住了,凑到赵煊身边道:“你这也太怂了,真的,我现在都不忍心看你,太可怜了。”
赵煊看了眼旁边认真看歌舞的沈凝霜一眼,朝顾昭华那边凑了凑:“你懂什么,我那是不和她一般见识,我一个大老爷们能打不过她吗?”就是没她心狠手辣罢了。
“别说了,我都懂,不敢说个不字是吧?”顾昭华摇头无语。
以后他成亲可不能这么怂,丢人。唉,明日就是元日,家里却是冷冷清清,没想到他竟有怕冷清的一日。
好久未接到父亲书信了,也不知道他此行顺利吗?
虽然他挺不喜欢那个一肚子坏水的陆玉庭的,但此刻是真希望他的阴谋诡计能更多些,都平平安安的回来。
父亲临出京时说,他这一行至少要两三年,让他护好京都,护好顾家。
可此刻,他想有人能护好他的父亲。
陆玉庭一行人这一路,的确是惊心动魄,危险重重,尤其是月兰国。
他们在月兰国逗留了近两个月,月兰国的确不好对付。
但这天下只要给足筹码便没有谈不成的买卖。
月兰国国王年轻气盛,自然不愿屈居契丹王之下,受他压制。
尤其,还有美人阿丽纱相助。
以前的阿丽纱胆小懦弱与世无争,可是在经历了被和亲,被放弃,被羞辱之后,她也不是过去的阿丽纱了。
权势天生带着魔咒,让人着迷,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自己卑微的活着,但绝不允许她的孩儿如她一般。
没错,陆玉庭不止辅佐阿丽纱登上王后之位,还许了她以后的儿子为月兰国为王,条件便是,月兰国允许大齐在月兰国设特使馆,两国互通贸易,永以为好。
一行人出境那日,已是王后的阿丽纱送来了月兰国信物月牙令。
月牙令乃月兰国皇族特有,月兰国境内畅行无阻,可随时调令当地官员。
赵绾拿着那枚白色月牙令:“我怎么觉得那位新王后看上你了呢?”
陆玉庭摇着扇子:“或许吧,不然我现在回头,说不定能混个月兰国国王来做,比驸马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