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福生退下后,夏竹才道:“福生刚进来,奴婢险些没认出来,这变化也太大了。”
陆瑶笑:“谁说不是。”
“小姐,奴婢总觉得福生看小姐的眼神不对,有些……反正奴婢也说不上来,小姐可别养个白眼狼。”夏竹谨慎道。
出了一趟门,夏竹倒是警惕不少,不过,看谁都像坏人这想法可得改改。
“他不会的。”陆瑶语气十分笃定。
若不是福生,她也不会有重活一次的机会,福生才是她的恩人。
“兴许是奴婢多心了,不过小姐可不要对他太好,免得太子爷又要吃醋,他最紧张小姐了。”平日里连她们几个太子殿下都要防着,更何况是福生这样好看的少年郎。
“你这丫头竟如此促狭,该罚。”
“小姐可舍不得罚奴婢,奴婢都知道,对了,过几日便要进宫,他的身份不好进宫吧?”
“你这倒是提醒我。”宫中自由行走的都是内侍,自然不能让福生像上一世般。
跟她进宫肯定不行,以后住在王府也不合适,待赵恒回府还是和他商量下此事,免得日后麻烦。
绝不独活
赵恒出了院子才发现并不是皇上派的人,而是孙不二派人传的消息。
小太监一脸着急:“太子殿下,六公主和皇上吵起来了,太子快进宫吧。”
赵绾随陆玉庭一同出京了,如今突然回来定是出事了:“出了何事,驸马可一同回来?”
小太监摇头:“只公主一人,驸马在龙虎山遇到了山匪袭击。”
“可有受伤?”赵恒紧张道。
“驸马中了箭,听说昏迷着,在匪徒身上发现了禁军的令牌,公主就是因为这个进宫的……”小太监不敢说的太直白。
但赵恒听明白了,赵绾不是进宫这么简单,是向老头子兴师问罪的。
龙虎山距离京城不过百里,想做点什么太容易了。
赵恒不敢耽搁,匆匆进宫,赵恒到时淑贵妃也在华清殿,跪在赵绾旁边。
赵绾头发散着,一身素衣,钗环也皆卸去丢在一边,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敢打公主的,除了皇上不会有别人了。
皇上一向宠爱六公主,便是陆玉庭入狱那段时间,皇上虽有冷落,却也不曾闹成这样。
皇上脸黑如铁锅,明显被气的不轻,宫中人都瑟瑟发抖,除了太子殿下,六公主是第二个把皇上气成这样的。
“孽障,不争气的东西。”皇上手指发抖。
赵绾一向是最知礼,可今日为了一个男人,竟向她的父皇兴师问罪,让他给一个交代,还威胁他不当公主,可真是他养的好女儿。
赵恒一看这情况,接过话道:“父皇这是指桑骂槐让儿臣听呢?”
皇上眼睛一瞪看向赵恒:“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父皇也太不给儿臣面子了,好歹也是太子,常公公,给孤搬把椅子。”赵恒吊儿郎当看好戏的模样,显然不打算走了。
众人:敢指使常总管的除了皇上也就太子殿下了。
皇上看赶不走,索性也不理了,只听赵绾道:“儿臣敢指天为誓,驸马对大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儿臣不知他到底犯了父皇什么忌讳,您要几次三番的要置他于死地,父皇让他不带一兵一卒前往契丹议和,他明知送死,可没有半句怨言,这才刚出京,父皇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他的命,父皇一心让他死,儿臣绝不独活。”
“朕何时要他性命,在你眼中你的父皇就是那般不近人情?”皇上怒道。
陆家的人到底修炼了什么邪门歪道,一个把他儿子迷的五迷三道的,一个把他女儿迷的连公主都不做了。
当着她父皇的面说什么绝不独活,这不是诛心是什么?
“父皇难道不是吗?他被御林军带走,儿臣求父皇放他出来,可父皇无动于衷,若不是契丹闹的边疆不稳,需要个人去送死,父皇会放他出来吗?还有那些山匪,他们里面的衣服都是御林军的衣服,还有令牌,铁证如山,父皇当儿臣是傻子吗?”
赵恒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看向皇上,一副他也很想知道答案的模样。
皇上一拍桌子,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朕从未派过御林军出京。”
“父皇自然不必亲自派,只要知会下面人一声,自然多的是人替父皇除去眼中钉。”赵绾脸色憔悴,一双眼睛红的厉害,眼泪从眼眶里不断往下涌,嘴角带着几分讽刺的笑。
她惯来倔强,也是最不肯服输的,如今这般,为了陆玉庭也是把一身傲骨统统都放下了。
皇上从龙椅上冲下来,看到赵恒耐人寻味的表情,气的踹了赵恒一脚。
赵恒觉得十分冤枉:“父皇踹儿臣做什么,儿臣又没惹父皇。”
皇上瞪了赵恒一眼,然后看向淑贵妃:“瞧瞧,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忤逆她的父皇,朕真是白疼她这么多年。”
“皇上,绾儿一向懂事,为什么闹到如今局面皇上心中难道一点数都没有?”淑贵妃抬头看着皇上。
若是她对皇上还有半分期待,可刚才他打绾儿的一巴掌也把心里那点期待彻底打没了。
她已经活了这把岁数,荣华富贵什么没享过,除了女儿没什么期盼了,皇上如此绝情,她便是死也要护着女儿和驸马。
那个什么老什子契丹让他们乱去,议和爱派谁去谁去,他们不去了。
“连你也跟她一起胡闹?”
“皇上觉得事关人命是胡闹?”淑贵妃抬头看着皇上,目光虽不说带着恨意,但却让皇上觉得后背一凉。
“这不关母妃的事,若有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投生在皇家,更不该做父皇的女儿,父皇既那么想要他的命,为何要赐婚,为何要让儿臣嫁给他,如今儿臣喜欢上他,却要眼睁睁看着他死,这又是什么道理,儿臣在父皇眼中到底算什么,若这便是父皇的宠爱,儿臣不要,这公主,儿臣不做,若父皇不给儿臣一个交代,儿臣便去御史台击鼓鸣冤,让百官都评评理暗杀功臣,诛杀女婿都是什么道理……”
赵绾话落,皇上又是一巴掌打在赵绾脸上,贵妃要挡终是慢了一步。
赵绾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肉眼可见的疼,可她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冷笑着抬头看着皇上:“父皇最好打死儿臣,反正儿臣也没脸再活了。”
皇上看着赵绾红肿的脸,身子趔趄着朝后退了两步:“好,好的很,一个两个的都逼朕,你们这是盼着朕去死。”
“儿臣并无此想,儿臣盼父皇长命百岁,只是此事,儿臣绝不罢休。”赵绾红着眼睛道。
陆玉庭受过很多次伤,可都没有这次亲眼目睹,她的父皇派人要他的命来的震撼,那支箭羽犹如插进她的心里,让她几乎万劫不复。
她心疼驸马,也更觉得自己可悲,她的父皇到底还是不肯放过他。
皇上气的几乎抓狂:“好,朕会派御医前去,这次的事朕必然要一查到底。”
“御医就不必了,儿臣只盼父皇查清此事。”赵绾端端正正的朝皇上叩拜行礼,皇上看着却更觉得刺目。
宁死不屈
皇上拂袖,闭了闭眼,没再说话,赵绾起身,扶起淑贵妃:“儿臣告退。”
然后朝赵恒微微施了个礼,退出了书房。
赵恒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撑着头,歪着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皇上这边火气正大呢,看到赵恒这模样,抬脚就踹在赵恒腿上:“你也是来向朕兴师问罪的?”
“那倒不是。”赵恒坐直了身子:“儿臣就是过来问问什么情况?”
皇上咆哮:“那有什么区别,你也觉得是朕要驸马的命?”
“儿臣觉不觉得不重要。”
“什么意思?”
“如今满朝文武都这么觉得。父皇想除掉驸马的心不是明摆着吗,刚才公主也都说了。”驸马出使契丹议和可是除了春闱和玄妙真人之外讨论度最高的话题了。
当然,这属于皇家秘辛,不敢大肆议论,如今这事传出去,那就算铁证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想气死朕,朕白养你们了。”
“儿臣也真是不懂,父皇这么心急要杀了驸马是为何?”
“愚蠢。”皇上挥手让殿内人都退下,怒其不争的看着赵恒:“朕还不是为你铺路。”
赵恒几乎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别,儿臣可不背这锅,驸马是儿臣师弟,又是陆家人,儿臣这辈子都不可能动他。”
“蠢货,朕怎么生了你这个蠢货,同样是清虚道长的徒弟,你这么多年到底学了什么?”皇上咆哮道。
谷主之位丢了,本事更没学到,风头全被陆玉庭一个人抢了。
他不在京的这段时间,朝中已经只知驸马,不知太子了。
玄妙真人说,陆玉庭本有一场生死劫,九死一生,可星象显示他已经渡过,便如凤凰涅槃,有问鼎九五之尊的命格。
其实,早在他这次中风昏迷前,他便察觉身体不适,让唐钰占卜过一次,帝星将陨,这天下迟早要交到太子手中。
星象显示,太子的命星旁出现了一颗星,大有夺辉之势。
太子身边,除了陆玉庭还能有谁,就这个蠢货还拿他当兄弟。
“儿臣功夫好。”
“给朕滚!”皇上气的登时要死去,当皇帝只功夫好有什么用,这是个缺心眼。
“父皇,您实在是不必为了要他性命如此大费周章,好歹也是你的女婿,影响不好。”
“滚出去。”
“滚就滚,父皇还是好好想想此事如何收场。”
赵恒从华清殿出来,抬头望了望天,表情复杂。
“主子,驸马伤的可严重?”青鸾道。
赵恒摇头,那家伙九尾狐狸转世的,命硬着呢,上次那么危险不也挺过来了。
出了宫门便看到赵绾,很明显,赵绾特意在等他。
赵恒对这个妹妹没有多少亲情,甚至好感也不太多,可今日的赵绾让他有些意外。
“太子哥!”赵绾屈膝。
赵恒点了点头:“你今日太冲动了。”
“父皇要他的命,又不能让太子哥你夹在中间为难,我唯有如此。”风吹着赵绾散着的长发,落魄又憔悴。
她只想拼尽全力护他一次,他若不好,她大概此生也好不了了。
“我只是不懂,为何父皇容不下他。”低低的呜咽,如受伤的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