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荣说睡就睡,没多久便睡着了,金橘将她手臂放进被里,这才灭了灯,出了房间。
魏荣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说白了就是心大,没心没肺的,便是天大的事在她这里说过就过了。
魏荣这里睡的香甜,可魏芳那里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坐在妆凳上,整个人忐忑不安。
“你说夫人会不会知道?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怕是事情没有成。”魏芳问自己身边的心腹丫头杏儿。
魏夫人将府中下人大多遣散,魏荣为示公允,连祖父给她的两个会些功夫的丫头都遣散了,她自然也不好多留。
“夫人管家严厉,若是知道了,只怕早找小姐去问话,小姐放心吧。”丫鬟安慰道。
“可我总觉得很不安。”魏芳抚着胸口道:“我也是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的,可魏家这般光景,没人替我打算,我总得为自己寻条出路。”
魏荣有夫人打算着,还有夫人的陪嫁做嫁妆。
而且嫁给陆玉书也是不错,陆玉书是陆家二房嫡子,二房分家时可是分了陆家全部财产,这些财产大多还不是陆玉书的。
陆家又是太子妃母族,她和太子妃交好,嫁过去自然是极好的。
就算是不成,将来太子妃随便给她指一桩婚事都比肖从安好,她自是不必愁的。
可她不一样,她姨娘出身不好,这些年吃穿用度虽不差,可没存下多少私房。
她倒是想嫁进高门大户,以前魏家风光时还能指望,可现在是彻底不可能了。
魏家风光时,京中人人都知魏家大小姐才女之名,长子是文曲星君下凡,魏荣不学无术没什么优点,可也被那些贵妇们夸一句率真可爱之类。
她这个庶女没沾到什么光,如今倒霉了,倒是要一起跟着倒霉。
姨娘看了一辈子夫人的脸色,她不想像姨娘那样,一辈子被夫人压着,连带着子女也跟着看人脸色。
她其实更中意曾江,可曾江冷的跟个阎罗似的,根本不搭理她。
算来算去,也只有肖从安最合适,他是祖父为魏荣选的人,绝不会差的。
祖父连最后都为魏荣着想,可想过他还有另一个孙女?
是了,祖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舍弃,更何况她一个庶女。
魏芳的丫头跟着点头:“是,小姐也是魏家的女儿,凭什么好的都是二小姐的。”
“杏儿,如今我们是一体的,在这府中我过的好了,你才能过的好,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是,奴婢都听小姐的。”
魏芳之所以在那么多丫头中留下了杏儿,也是因为她最机灵。
“明日你便差人将书信送给肖从安,只要事情成了,我自不会少了你的好处。”魏芳交代道。
那陆二夫人今日不成,只怕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她只能走这步险棋了。
虽危险,可只要成了,她就再不用受人脸色了。
魏荣睡了个好觉,心情也好了不少,唯一不好的便是睡了一觉,脚踝处肿的比昨日还厉害。
不过,娘说了,这肿出来反倒好,说明没伤着骨头。
去年断腿时的轮椅还没丢,被金橘找了出来。
魏荣看的直皱眉头:“等我脚好了,立马把这玩意丢了,留在家里晦气,上次就该丢了。”
沾了晦气
这破玩意先是哥哥坐,接着又是她,才过去多久,又坐上了。
金橘被魏荣的表情逗笑:“小姐冲它发什么脾气,若没这个,小姐只怕哪都去不了。”
魏荣还要出门去买颜料纸笔,既然打算要卖画养家,就得说干就干,专业点。
用过早膳后不久,魏荣翻出自己的银子,出门了。
魏夫人知道的时侯,人已经走了,魏夫人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一刻也不闲着。
也罢,她出去散散心也好,这段时间也把她闷坏了。
魏荣出门不久,魏芳的丫鬟悄悄从后门出了府。
肖从安收了信,却是有些不大相信,他去过魏府,见过魏荣许多次,虽然大大咧咧,但却极守规矩,这种私相授受倒不像是她做的事。
可她在信中说有事相求,肖从安犹豫了下,如今魏家的境遇确实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
魏父出事那日他也去了,和魏家的门生一起张罗后事,后事办的极简,没去什么同僚,所以,并不引人注意。
那日,曾侍郎也去了,他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一想,曾江和魏铭也是同窗,他们同在国子监读书,曾家也和魏家一样是清流世家,便也觉得没什么奇怪了。
不过为了稳妥,肖从安还是派小厮去打听魏荣今日可曾出门,什么时侯出门的。
很快小厮回来说,魏小姐一早就出了门,急匆匆的,像是有什么要事。
肖从安放下手中差事,向上司告了假,匆匆忙忙按信中地点去了。
昨日坏了一辆,魏家如今就剩下一辆马车了。
遣散奴仆时,连多余的马也卖了,就知道如今魏家有多缺银子。
魏荣再三交代,小心些,可千万别再惊了马,弄坏了马车。
下了车,魏荣被扶上轮椅,金橘推着,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若是平日自己随便画画倒也没那么多讲究,可要卖画,那讲究就多了,什么墨画什么画,什么颜料留色持久,什么纸张适合,还有笔,画山水风景的,画人物肖像的,勾边的,上色的,都是学问。
幸好,魏荣是擅长的,这家笔墨斋是阿瑶名下的,她常和阿瑶一起来,掌柜的都认得她。
掌柜的一脸热情,并没有因为魏家落魄而小瞧她。
魏荣也没有过度自卑,还和往常一样,把自己要用的都挑完,一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魏荣有些小心疼,早知道以前省着点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她得好好画,赶紧把这些银子赚回来。
魏荣这些日子,除了昨日去给父亲扫墓,也好久没出门了,便打算在街上逛逛,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灵感作画。
过几日就是春闱,街上不少来京城的年轻士子,魏荣想着,不若画一画这街边风物,摆摊的,卖艺的,拉车赚吆喝的……形形色色,倒也有趣。
“这不是魏二小姐吗?”突然一道声音传来,魏荣一下没听出是谁,一抬头才发现正是成华郡主,她说呢,这声音这么讨厌。
“郡主万安!”魏荣不卑不亢道。
成华郡主哼了一声:“魏荣,多日不见,你怎么穷酸成这样了?”
魏家虽被抄家,但衣服首饰还是有的,只是魏荣在孝期,这才未有太多装饰。
“那郡主得离我远点,免得沾染上了穷酸气,我就不打扰郡主雅兴了。”魏荣说完,看了金橘一眼:“我们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成华觉得魏荣刚才的话就是在讽刺他。
有时候吧,你不惹事,可有些人跟苍蝇一样叮上你,那也没办法。
“郡主若不嫌我穷酸,我倒想和郡主亲近些。”魏荣一脸笑,只是这笑中却透着促狭:“金橘,推我离郡主近些,说不定我能沾沾郡主的福气就转运了呢。”
成华在嘴皮子上一贯是说不过魏荣的,恼怒道:“谁要和你亲近,没得沾了晦气。”
成华嫌弃的退了一步,像是魏荣有什么病菌似的。
“郡主……”魏荣恶作剧似的,又让金橘把自己往成华身边推。
成华恼了:“你离我远些。”
“远些?”魏荣一副不舍得的模样,最后还是妥协:“那,好吧。”
金橘推着魏荣后退了几分,魏荣笑道:“这样可以吗?虽然有点远,但今日顺风,郡主站在上风口,福气还是能刮过来些的。”
魏荣点点头,一副真的要沾她福气的模样。
“远些,再远些。”
“这次呢?”
“还要远!”
“再远我就听不到郡主说话了。”
成华郡主嫌弃,谁要听她说话,冷硬的命令:“再远些!”
魏荣看距离差不多了,对金橘道:“推快些,我得离那个傻逼远远的,没得被她传染蠢了。”
金橘听魏荣这般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小姐,你又调皮。”
“我有什么办法,我这是听命行事。”
……
成华郡主看魏荣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混入人群找不到了,突然问身边丫头:“怎么不见魏荣了?”
“这……郡主您不是不想她靠您太近吗?”
“可我没让她走。”
成华这才发觉自己可能被耍了,本来今日要好好羞辱一番的,可惜竟被她跑了。
成华气的跺脚,骂身边的丫头:“蠢货,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郡主……”小丫头可怜巴巴的,郡主这么大声,当心街上人听到。
王妃说,最近让她们好好看着小姐,别让她惹事,小姐正要说亲呢。
王妃看上了曾侍郎,说曾侍郎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是侍郎,以后必然是封侯拜相的。
所以,今日郡主才特意在这条路上等着。
王妃打听了,曾侍郎每日下朝回府走的都是这条路,说不定就遇到了。
九王妃打听的消息确实可靠,曾江也的确就在附近,而且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曾江的小厮道:“大人您还担心魏小姐吃亏,你瞧魏小姐把成华郡主耍的团团转。”
曾江低头看了小厮一眼:“多嘴。”
小厮捂着嘴,悻悻道,怎么就不让说了呢,刚才明明是大人让他下楼请魏小姐上楼,借此让魏小姐脱身的,大人可不是爱管闲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