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人待太医退去才道:“求皇上恩准臣妾陪着穆儿,穆儿一醒来,臣妾立刻便走,绝不打扰!”
对于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皇上到底同意了。
皇上刚出了偏殿就听到几个小丫头叽叽咕咕在议论:“徐美人其实也挺可怜了,三九的天还穿着单衣,真是造孽,景王又病成这样,真是可怜。”
“可不是吗,其实说起来徐美人也没做错什么,自己母族不得力,不得已养几个江湖术士都是为了保护儿子……”
“好好一个千娇万宠的贵妃娘娘如今落成这样,你说,要是景王殿下……”
“大胆,妄议主子,乱嚼舌根,咱家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常贵打断宫女内侍的话。
几个人一看到皇上,齐齐跪地:“皇上饶命,奴婢(奴才)们知错了,求皇上饶命……”
皇上挥了挥手,径自走了,常贵指了指这些人:“皇上仁慈,今日便饶了你们,还不滚去好好做事。”
……
赵恒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妙音阁。
要找陆玉庭可不得去妙音阁吗?露浓看赵恒怒气冲冲而来,便知事情不好,忙去通禀。
可人才走到房间,还未来得及开口,门便从外面被人踹开了。
陆玉庭挥手让露浓退下,也不恼,笑嘻嘻道:“师兄这脾气还真是一点不知收敛!”
赵恒上前,一把揪住陆玉庭的衣领:“是不是你?”
“什么?”
“那个刺客,是不是你杀的!”太医院的太医说是突发心疾,暴毙而亡。
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会有突发心疾?骗鬼去吧。
没有别人,只会是他。
“师兄,不是我,也许你的判断不对,可能那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刺客,你一吓唬就吓死了呢?”陆玉庭语气轻松。
大理寺的那些刑具几个人能招架的住,大多数人都是没等用刑就招了,还有一些,因为阴暗的环境,恐吓,直接就吓死的也不是没有。
赵恒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陆玉庭拍拍赵恒的手:“师兄不妨松开,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赵恒冷道:“你最好别耍花样,玩阴谋诡计我不是你对手,可你打不过我的!”
陆玉庭微微叹了口气:“我何曾对师兄玩过阴谋!”
赵恒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在椅子上坐下,铁青着脸道:“你最好说清楚!”
“师兄,让孙大人假装收到曾江密函的主意很好,若对付别人可能天衣无缝,可你要对付的人是景王,他岂会那么容易上当?”
“我早就该猜到你会从中作梗!”赵恒冷道,怒气一触即发。
陆玉庭摇头:“师兄此言差矣,我并未干涉,但若我是景王,识破此计后我会将计就计,将此事名正言顺的推给崔家!”
“崔侯不会那么蠢!”崔家有那么多幕僚可不是吃闲饭的。
在湖山时,赵恒和睿王的幕僚共事过,有几个还是能做事的。
“崔侯不会那么蠢,可崔家不是人人都是崔侯,总有几个蠢的!”陆玉庭唇角的弧度慢慢降落下来,意有所指的看着赵恒。
赵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目光目不转睛的锁着陆玉庭的视线:“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我有我的原则,我早说过,这件事按目前的形势发展是最好的!”陆玉庭语气不紧不慢。
他这种态度更点燃了赵恒心中的火焰:“你明明看穿一切,为什么不阻拦,你明明可以的!”
“阻拦?我阻拦了这一次能阻拦的了下一次,崔家人自己蠢难道怪别人,崔家是我什么人,我又凭什么收拾他们的烂摊子?”
赵恒一噎,拳头下意识的握起来,沉默不语。
“师兄,景王蛰伏已久,算计已久,这次是他赢了,若我料未错,或许不久徐美人也要复宠了!”
一身骂名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不是号称最聪明,最会算计,你脑子呢?”赵恒勃然大怒,抬脚就把桌子踹了。
陆玉庭:……
赵家人爱踹桌子可真是家学渊源啊!
“当初是你的父皇留她性命,那时你便该猜到会有这一天,赵穆回京,徐美人复宠也是意料之中,还有,你能不能不要一着急就破坏东西!”陆玉庭心疼被踹坏的桌子。
喝酒不给钱就算了,还砸东西,这是什么坏习惯。
“徐美人一旦得逞,岂会不找陆家麻烦?皇后也是没用,这么久都没解决了她。”怪不得没了徐美人,这后宫她也做不了主,真是个废物。
“皇上要留着的人,谁敢真的取了她性命,师兄别废力气,徐美人留着还有用!”陆玉庭唇角勾着一丝浅弧,温润如往昔。
“哼,景王不能动,徐美人也不能动,你倒不如让我们买好棺材等死算了?”赵恒眸色陡然深沉,冷笑道。
“师兄,崔家私屯兵器,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若能借景王之手除去崔家,大齐便可免一场兵戈,师兄忍心看到时生灵涂炭?”
“你说什么,屯兵器?”崔家竟如此大胆。
“皇上忌惮崔家,之前扶持陆家打压崔家,崔家应是早就有此心思,失了兵部尚书之位后崔侯在朝堂上越发低调,可背后小动作却不少,我们这段时间一直盯着拓跋弘和赵穆,倒是忽略了崔家的动作!”若大齐边关危急,崔家就会立刻向皇上发难了。
“没有兵,要兵器何用?”顾家交了兵权后,大齐的兵权基本都掌握在皇上手中。
当然,西北军和陆家军除外。
但纵然如此,西北军和陆家军也是听皇上指挥的。
“师兄可记得河西节度使?”陆玉庭问道。
河西节度使陈州山赵恒听说过,不过并未见过,据说是一员猛将。
往西北是要途径河西地界的,河西节度使这个位置十分微妙,西承西北,东连长安,重要性不消多说。
陆玉庭又接着道:“陈州山最初乃清河崔氏一家奴,被崔侯看重一路提拔至今,除此,还有河北道节度使胡枫亭都是崔侯的部将,到时血流成河在所难免,景王手里捏了崔家的证据,之所以用师兄做掩饰就是不想崔家知道有所防备,攻崔家一个措手不及!”
“景王有崔家私造兵器的证据你怎么知道,你在他身边安排了人?不对你和景王到底做了什么交易?”赵恒眸光一凛看着陆玉庭。
他只是不愿在这些事上花心思,又不是傻。
陆玉庭这么一说,赵恒很快便明白了,景王既然怕走漏风声被崔家知道,怎么不怕他泄露出去。
“你不用说,我知道了,曾江的死你早知道吧?崔家派人去孙府这件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然后又来个死无对证,让父皇起疑心,熬到景王回京,陆玉庭,赵穆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陆玉庭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攥了起来,接着缓缓开口道:“师兄,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
赵恒脸色一变:“你要和我绝交?”
“师兄若这么认为……那便是吧!”陆玉庭的话轻飘飘的落下却犹如千斤砸在自己心上,也砸在赵恒心上。
师兄弟十载,风雨同舟,竟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你说什么?”赵恒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师兄,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兄放心,师兄弟一场,陆某不会害师兄!”
“陆玉庭!”赵恒眼睛红的几乎要滴血,喉结上下滚动着:“为了那样一个人你要和我绝交,这就是你要的天下?这就是你要的君王?”
“是!”
赵恒一拳打在陆玉庭胸口,陆玉庭身子朝后退了半步。
赵恒并未给陆玉庭喘息的机会,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但终究没有用力掐下去,手臂颤抖着松了手:“你很好,很好!”
丢下这五个字,失魂落魄的出了房间,直到那一抹黑色身影彻底消失,陆玉庭才吐出一口血来。
露浓看到赵恒离开才敢进来,正看到摇摇欲坠的陆玉庭:“公子,楚王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陆玉庭在椅子上坐下,调息片刻才有力气说话:“他只用了七分力道!”
若刚才那一掌用了全力,他今日便要毙命于此了。
“公子都告诉楚王了?”露浓问道。
陆玉庭摇了摇头:“他自己猜到的!”师兄本就极聪慧,他只是不屑用这些手段,本就没指望能瞒他多久。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怪不得先太子……罢了!
“那公子怎么不解释,公子做这些……”
“住口!”露浓的话被陆玉庭打断:“从今日起妙音阁停业,这里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露浓不敢违逆,只道是,陆玉庭挥手让她退出了房间。
陆玉庭难得回府一趟,发现从门口开始便挂了不少灯笼,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
自伯娘有了身孕,伯父生怕出一点差池,便让下人每隔五步便要放一盏灯笼,免得伯娘看不清路。
也是陆家嫡出正房没有嗣子,如今,伯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不得重视吗?
连皇上都知道了消息,特意派公公送了补品,这孩子注定是万人瞩目。
陆玉庭正要回三房,却被陆青拦了去路:“少爷,大小姐有事和少爷商议!”
陆玉庭摇头失笑,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这个妹妹。
房间里碳炉烧的旺,房间里暖烘烘的,陆瑶在房间里穿的是春日的单衫,看起来十分的轻便。
陆玉庭脱掉斗篷,随意放在一旁:“妹妹找我何事?”
“三哥以为这样就能瞒过他?”陆瑶口中的他是谁,二人都明白。
赵恒不过是心痛失望交集,一时将自己的心蒙蔽而已,总有想明白的时候。
“妹妹这话是何意?”陆玉庭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陆瑶亲自给陆玉庭斟了杯茶,是他喜欢喝的云雾。
“三哥,这条路不好走,即便等到真相大白那日,可天下悠悠之口难堵,三哥这一身骂名更难洗!”
不求善终
房间里寂静得落针可闻,跳跃的烛光勾勒着陆玉庭立体的五官,他的神色有些疲倦,可那双眼睛,仿佛两湾深潭,漾着永不褪色的热情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