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珏尘伸手拉住她,微微有些诧异道:“不就是一个左相,夫人不用这么着急!”
一个左相倒不着急,关键是这个左相他也不是旁人啊!战舞看着他,算了,这个也没法解释,索性问道:“你邀他来做什么?可是今日朝堂上得罪你了?”
千珏尘笑着看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他这副表情,战舞急道:“你笑什么?这左相虽然一直是站在千明睿那头的,但他也是不得已外加固执罢了,又威胁不到你,你吓他做什么!”
还是头一回见她替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大臣说话,千珏尘好奇道:“所以、夫人你跟这位左相是旧识?”
言外之意就是,跟他有什么交情?两个人的年纪都可以做父女了。再者,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白伯仲什么时候跟战家走得很近了!是以忍不住问道。
而且,战舞又这么记恨白旖珊,却对她的父亲这般如此,叫人怎能不心生疑惑。
战舞知道他想问什么,撇了撇嘴,道:“我这个人是非分明的,白旖珊做的那些事跟左相无关,我听爷爷说过,这个左相就是胆小之人,所以他虽然支持千明睿,但却对你构不成威胁,你就不要去为难他了!”
她不说,千珏尘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那要是他知道我想让白旖珊死,又会怎样?”
白伯仲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然而白洛溪还被人陷害而死,如今也就只有白旖珊一个了,如果到时候真的杀了她,白伯仲大概会很伤心的吧!
但、噬血啖肉之仇,她又怎能不报!?
眼帘微垂,战舞说道:“这个以后再说!”
说话间,她已经出了屋子,费一水还等在外边,战舞问他,“左相在哪儿?”
费一水恭声回道:“回夫人,左相大人就在前厅候着呢!已经让人奉了茶和点心!”
战舞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往前厅走去。
千珏尘想了想,随手换了件衣服,一边整理着一边跟在后边往前厅。
白伯仲茶已经喝了好几杯,点心却一口没吃,待丫鬟再给他续上第八杯茶的时候,白伯仲终于坐不住了。
他踌躇着正想要站起身,门外战舞和千珏尘并肩走进来了。
一看见他们两个,白伯仲就后背发凉。所以不等二人走过来,他便率先起身迎了过去,拱手欠身行了一礼,道:“微臣见过千岁殿下,见过千岁夫人!”
战舞看他,果然是满头大汗,衣襟都湿了,不由心疼了下,说道:“让左相久等了,快请坐!”
白伯仲现在可真不想坐了,喝了那么多茶,他现在急需放水啊!可这种话,他又不能说出来,一时间脸色难看,踌躇不动。
战舞不解,抬眼看他,道:“左相有什么话要说?”
“臣……”白伯仲紧张到额头直冒冷汗,小腹处憋得异常得难受,但到底是没敢说出来,只是手掌不自觉地往小腹上抚去。
他这动作,战舞没明白,好在一同跟进来的费一水懂了。
老管家哈着腰走到战舞跟前,低声在其耳边说了句话,战舞顿时脸色一黑,目光有意无意看向桌上的茶杯,转头对费一水说道:“有劳管家带左相出去走走,活动活动!”
“是!”费一水做了个请的手势,白伯仲老脸一红,匆匆又向二人施了一礼,脚步飘忽地跟着费一水出去了。
人一走,战舞就不悦地瞪了千珏尘一眼,随后看向那些丫鬟,说道:“你们也是,给左相喝那么多茶干什么?”
丫鬟们垂着头不敢吭声,关键是左相大人一杯喝完,她们续上,他也没阻拦啊。然后就这么一杯接一杯,她们也还纳闷儿呢,这左相大人莫不是早上吃咸了?这么渴的吗?
然而身为丫鬟,她们也不敢多问,他只管喝,她们就只管倒。
战舞是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一个个都死脑筋。
两个人相对坐下没多会儿,白伯仲就跟着费一水回来了,身上的汗下去了些,人也看着精神了许多,至少不打哆嗦了。
战舞起身迎过去,道:“左相早膳还没用吧,一起吧!”
说着,她象征性地扭头看向千珏尘,征询他的意见,道:“可以吗?殿下?”
千珏尘怎么会反驳她的意思,立即说道:“自然!夫人安排就好!”
白伯仲暗暗吞了吞口水,想着也许这就是他最后一顿了,是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谦逊卑恭地点点头。
战舞实在看着他这个样子难受,可奈何她现在要是把实情说出来,恐怕只会把他吓得很甚。只好也就先忍了下来,命人把饭菜端了上来。
看着满满一桌子膳食,哪怕白伯仲现在肚子已经在打鼓,他也不敢动筷子啊!
战舞叫了丫鬟给他布菜,又说道:“左相大人不必客气,当自己家就行,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是是,好!”白伯仲刚拿起筷子,那边千珏尘突然轻咳了一声,直吓得他手一哆嗦,整个人从椅子上就滑了下去。
战舞:“……”
千珏尘:“……
殿下可吃好了吗
战舞回眸瞪他,千珏尘挑了下眉解释道:“本王只是突然嗓子哑……”
早不哑晚不哑,偏偏这个时候哑,存心的吧你!战舞没理他,忙起身过去作势去扶白伯仲,旁边有丫鬟已经率先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白伯仲战战兢兢地起身,看向千珏尘脸色,见并无不妥,又听他跟战舞那般解释,心里这鼓才敲得小了些。
战舞无奈道:“左相大人,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只是吃个家常便饭而已,别想那么多。快请坐吧!”
白伯仲哪里还敢坐?他说道:“殿下和夫人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要吩咐的话,还是让微臣先回去吧!臣现在也不是很饿!”
话才说完,他的肚子再次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白伯仲那张脸别提色彩多斑斓了!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不知所措的模样,战舞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说道:“左相大人是觉得饭菜不可口吗?那要不然我让人再去做一份!”
“不用不用,是臣……”说不饿显然已经是假的,白伯仲一时语塞,战舞朝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过来扶着白伯仲,总算是又将人摁回了椅子上。
这一顿饭给他吃得,后背都湿了。
战舞见实在是过于为难他了,于是饭吃一半,她竟自扭头看向千珏尘,说道:“殿下可吃好了吗?”
千珏尘:“???”
接收到自家夫人的含蓄一笑,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拿帕子擦了擦嘴,说道:“本王吃好了,你们慢用!”
抬手宠溺地揉了揉战舞发顶,他很是干脆地起身走了。
他一走,这无形中的威压就卸去了几分,战舞甚至能听见白伯仲舒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面前这位老人。明明也才五十左右,却看着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鬓间的白发较五年前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不少,就是那双眼睛,也看着比往日多了几分苍白。
战舞心里沉了沉,抬手把丫鬟们都支了出去,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把心里的话都压了回去,说道:“左相大人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白伯仲愣了下,回看向她,不敢想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只是嘴唇动了动,愣是一个字没答上来。
战舞又道:“我的意思是,五年前您的小女走了之后,左相可有想过她?”
她不说这个还罢,白伯仲听她说完,眼圈肉眼可见地就红了。
放下手里碗筷,白伯仲勉强挤了个皮笑肉不笑,回道:“劳夫人关心了!实不相瞒,小女的事,一直以来、就像块巨石一样,压在老臣这心里头……”
话到后头,白伯仲声音渐弱,已然是溃不成声。
看他这般,战舞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她把心里的难过强行压了下去,说道:“我听说,当年令嫒的事,似乎是另有隐情,大人这么些年就没有再查一查吗?”
她说完,白伯仲的神色明显紧张了下,说道:“这个、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当年的事,已经都当年了啦,老臣也就没有再去追查什么。毕竟是心头上的伤,每翻一次,就入骨三分,老臣这年龄受不住了!”
战舞仔细看着他眸中神色,那一瞬间,她忽然有种错觉!她感觉白伯仲似乎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以及他本性如此,所以才一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短暂的目光接触后,白伯仲抢在她前头,起身拱手道:“老臣今日多谢千岁殿下和夫人盛情款待,若没有其他事,老臣就先回府了!”
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战舞无声叹了口气,道:“左相,如果我是您的女儿,我一定希望那个幕后真凶能够早日伏法,以安亡灵!”
白伯仲身形顿了顿,却是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深深朝她福了一礼,转身走了。
人刚离开,千珏尘就进来了。
战舞收回目光,尽管刻意避开了他,千珏尘还是看到她眼圈红红。
他眉头微拧,快步走了过来,将其揽进了怀里,轻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为何,一向要强的战舞,听到他这句话,突然委屈得像个孩子一般,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
可是又不想让千珏尘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索性转了个头,将脸完全埋进了他的臂弯里,半天才说道:“千珏尘,你见过自己的父亲吗?”
千珏尘身子微微僵了僵,虽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道:“见过!”
战舞好似想起什么,叹道:“是啊,你的父亲是圣贤帝,他是一位贤明的君王。那他、一定也待你很好吧!”
千珏尘没有回答,身在帝王家,亲情这些东西似乎注定跟他们无关,哪怕那位父亲再怎么贤明,但是穿上龙袍,坐上龙椅,他就是天下的主,他的眼里就只有老百姓,而对于自己孩子,他或许也是爱的,只是……
没有再往下想,千珏尘揉着她的头发,想到了战文勇。在他看来,战舞自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战文勇待她,比一个外人还不如,所以她才会突然有此一问吧!
战舞见他不说话,接着又问道:“你看左相、会不会觉得他很可怜?”
千珏尘:“……”
“他的女儿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而他却只能这般苟延活着,他心里一定很难过!”战舞这话说得很小声,像是在说给千珏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她的每一个字,千珏尘都听得清清楚楚。
揽着她的手不觉紧了紧,说道:“五年前的事,你知道?”
她当然知道,而且比任何人都知道!战舞窝在他怀里嗤笑一声,不答反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伤害他!可以吗?”
“可以!”千珏尘几乎脱口而出道。
战舞愣了下,嘴角欣慰地勾了勾,主动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呢喃道:“千珏尘,谢谢你!”
其实她不想承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也会觉得十分的踏实!
请我吃了顿丰盛的早饭
从千岁府出来,白伯仲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暖风一吹,他竟自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等他回到白府时,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此前以为自己进了千岁府必死无疑,是以让夜枭帮忙过来传话。
白伯仲的妾室吴氏一听,吓得当场差点晕了过去。所以等夜枭走后,她就急测测地让人进宫送信去了。
而此时,宫里的消息还没传回来,白伯仲倒先回来了。那吴氏一看到他,连哭待喊地就扑了过去。
白伯仲平日里就是个好脾气的,此时看到她这样当然更不可能责骂,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没事,你也不要哭了!”
嘴里安抚着她,自己其实也是一身的冷汗。待吴氏站起来,他心里那口气一松,顿时身子趔趄了一下。
吴氏吓得赶紧扶住了他,问:“可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白伯仲摇摇头,心里有点莫名其妙,道:“那倒没有,千岁殿下和夫人、请我吃了顿丰盛的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