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舞刚到府门口，就看到他佝偻着背脊，一脸恭敬地站在那里朝着自己微微拱手，说道：“王妃请上车！”

看他一眼，战舞不觉轻笑一声，对了，还有这位管家，虽然他外边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形象，甚至战舞在他身上都感受不到灵力的波动，但是她知道，这老人实力定然不俗。

保不齐就是一个九阶大能，这个品阶的高手，在玉都城掰着手指都能数清的，看他的样子似乎要一起去的。

云香扫了眼周围，她并不知道这位费管家有多少实力，也感受不到周围是否真的有暗卫保护，只是不放心地说道：“管家大人，您可都安排好了吗？王爷不在，我们可得保护好王妃和郡主啊！”

费一水朝她淡然一笑，沙哑着嗓音说道：“云香丫头放心吧，老夫已经都安排好了！”

战舞听着他们说话，笑了笑，提足正要上马车，就听一声高亢从不远处传来，战茂显然走得很急，声音都微微带了些喘，不过却是兴致高昂的，高声喊道：“大小丫头这是要去哪儿啊？都不带上爷爷的？”

战舞眉梢一挑，总感觉她这位爷爷说话像是在骂人！

她回眸，就看战茂大踏步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战飞扬！

那日三朝回门，因为有千珏尘陪着，所以战家的人除了战茂之外，都很客气，就连战飞扬也难得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不过他这恭敬可是完全对于千珏尘，所以今日看见战舞，他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不生气，但同样也没有表现出多热情。

倒是战茂，哈哈笑着走了过来，原本已经跳上马车的战珞珞，此时又从车里钻了出来，直接站在马车就往战茂怀里扑。

嘴里亲昵地喊着：“太爷爷！”

战茂双臂张开，战珞珞很有分寸地跳进了他怀里。老爷子朗声笑着，将战珞珞抱在怀里看了又看，说道：“乖儿，这几日不见，你又重了几斤啊，是不是长高了？”

战珞珞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再抬头时，小手不安分地揪着他的胡子，颇有几分骄傲地说道：“下个月就是珞珞的诞辰了，珞珞马上就要又长大一岁了，自然要长高些才是！”

“是吗？”战茂讶异道：“真的快要到珞珞的诞辰了？那太爷爷可得好好地给咱们珞珞准备个天大的礼物！”

听到礼物，战珞珞眼睛一亮，小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轻晃着两只小脚丫，说道：“什么天大的礼物？是吃的还是玩儿的？珞珞想要一件厉害的武器，放在身上时刻保护娘亲！”

战茂眉头微微一拧，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战舞，随后又笑得坦然，道：“行，小丫头有这心思是对的！不过，太爷爷觉得你娘亲现在也用不着你保护，所以这武器咱们就等等再说好不好？”

战珞珞眼珠一转，突然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战舞下一瞬想拦着，但还是晚了一步，就见小丫头说完之后，战茂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看着战舞也复杂了起来。

你猜

战舞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说了什么，色容微微动了动。看着战茂似乎并没有要在这里问她的样子，战舞也装作若无其事，笑着说道：“爷爷，珞珞说要去碧荷湾，您老要是没事儿的话就一起去呗！”

战茂略一沉吟便回道：“好！那一起！”

战茂回头看了眼战飞扬，抬手一指后边那辆马车，说道：“你带着珞珞去坐那辆马车，我跟舞儿有点话说！”

战飞扬下意识地挑了下眉梢，看着他认真说道：“爷爷，我就不去了吧，碧荷湾……”

他想说，碧荷湾都是姑娘家去的地方，我去干什么！话说一半，对上战茂威慑的眼神，战飞扬自动将后边的话硬生生地改成了“碧荷湾……的荷花确实挺好看，应该去看看！”

说完，他掩嘴轻咳了下掩饰了下尴尬，目光随即又落到了战珞珞身上。这个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十分讨喜，当然如果她不是战舞偷生的，或许他也会喜欢。而且她如果不用那种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话，战飞扬想必也不用冷着脸回应。

看着战珞珞在他怀里并没有要动的意思，战飞扬默了一瞬，接着说道：“不过，我看着小丫头似乎不喜欢跟我坐一起，要不然我还是……”

不等他话说完，小丫头似乎故意要跟他作对一样，突然在这个时候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臂，嘟着嘴道：“你不抱珞珞，珞珞怎么跟你走？”

战飞扬：“？？？”敢情还是自己不情愿了？不过也确实，他也不是十分乐意带着这个小丫头。五官处处都透着古灵精怪，看着就不好应付，跟战舞小时候还真有几分神似。

看了眼小丫头伸过来的手臂，他只是微微犹豫了下，便单手将她抱了过来。

陌生的气息扑鼻，战珞珞皱了下眉头，毫无顾忌地翻着大眼睛抬头看他。

正好战飞扬也低下头来，两个人四目相对，他清晰地从小丫头鼻子里听到了一声轻哼。

“……”战飞扬隐忍了一下，抱着她转身上了后边的马车。

那辆车本来是给丫鬟们准备的，顺便还要带些点心水果什么的，毕竟碧荷湾在城外，路程不远也不算太近，马车总是要比徒步快些。

但现在战飞扬和战茂来了，杏雨和云香就只能是坐在马车的外面。

上车之前，战飞扬余光扫了眼周围，至少有十个暗卫跟着。他不动声色地敛了眸子，抱着战珞珞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行进，他将小丫头放在旁边座位，余光瞄了她一眼，问道：“你叫珞珞？哪个珞字？”

战珞珞一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抬头看向他，道：“当然是战珞珞的‘珞’了？你该不会是不识字吧？”

“……”被一个小丫头嘲笑说不识字，战飞扬被气笑了。只是面对一个小丫头，他又怕发火把人吓着，于是压了压火，接着问道：“我是问你，那个‘珞’字怎么写？”

战珞珞嘴巴一抿，盯着他寻思片刻，最后像是自我肯定一般，说道：“你还是不识字嘛！不过你也是，珞珞跟着先生才学了几天字，我也不会写啊！所以你问我也是白问！”

行吧！他就不该问！战飞扬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遂还是决定不跟她说话。

见他不说话，闭着眼睛假寐，战珞珞明目张胆地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虽然没有睁眼，但依然能感觉到她的赤果果的目光，战飞扬也不说话，静等着看看她要干什么。

小丫头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收回目光低声嘀咕了几句。战飞扬竖着耳朵，只听她说道：“挺大个人，只可惜是个文盲，怪不得娘亲说他找不到媳妇！”

战飞扬没忍住嘴角抽了抽，要不是老爷子今天非得拉着他来，他这辈子都不想跟这母女两个有什么交集。

相对而言，另一边气氛还算是好的。

尽管一上车，战茂就一脸肃容地看着战舞，而当事人却只当没有瞧见，抓起面前小桌上的水果，递了一个到他嘴边，很是贴心地说道：“爷爷，来，吃个李子！”

战茂没有接，只是看着她，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丫头啊，不是爷爷非要管你，可你这……”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忽然凑过来，在战舞耳边低声说道：“你老实跟爷爷交代，你肚子里这个、到底是谁的？”

战舞知道他就要问这个，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咬了口李子，脑袋一歪，看着他，笑得十分放肆，道：“你猜！”

“……”战茂抬手作势要打，战舞忽地捂住肚子，“哎哟”了一声，吓得老爷子一个战栗，慌忙问道：“怎么了？该不是动了胎气？”

说完，就看战舞“噗嗤”乐了。知道自己被耍，战茂脸色一黑，气道：“臭丫头，就会拿爷爷开涮！哼，问你话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正经回答过，你要不是我亲生孙女，你看我不打死你！”

战舞闹归闹，却也不敢太放肆，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可不能真的把他吓着。

这么想着，她嘴角笑意微微敛了下，语气也认真了几分，说道：“其实呢，我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怀孕，反倒是……”

她故意把话音拉长，听得战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才接着说道：“反倒是千珏尘肯定地说，我就是有了身孕，所以我就想，也许这是……基因突变？”

“什么？”这个词战茂听都没有听说过。

战舞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从在不语山醒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意识都是模糊的。隐隐约约中，她能感觉到潜意识里不仅有白洛溪的影子，还有战舞的，甚至还有另外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但却不是白洛溪或者战舞。

而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晰，她脑海中就莫名地冒出了很多奇怪的词。这些词她以前也没有听说过，可奇怪的是，她却能毫无障碍地明白这些词的意思。

最近这几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导致的心思敏感，她有几次刚一合眼，就看到那个身影蓦地出现在眼前，只是却总也看不清脸。

这件事他心里有数

收回思绪，战舞回道：“没什么！总之……爷爷，既然千珏尘都不说什么，你们也就别操这个心了，这件事他心里有数！”

战茂一听这个，气得胡子差点没翘起来，他一拍自己的大腿，板起脸来斥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他心里有数’？这种事，不是应该你心里最有数吗？”

说着，他语气顿了顿，又道：“小舞，不是爷爷非要管你，你身为一个姑娘家……”

话没说完，战舞小声嘀咕道：“已经不是姑娘了！”

战茂咬了咬牙，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行，你身为一个妇人，你、你就该恪守妇德，你……”

这种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算是很重的了，再加上他表情严肃，看着威压沉沉，若换做旁人，定是要被吓得一言不发，瑟缩后退。

可反观战舞，却只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敷衍回道：“行行，我也有数，您老就不要总操心这个了！”

战茂真是要被她气得提前享福了。瞪得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他死死盯了会儿战舞，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道：“也罢，他身为摄政王，总不可能会让自己吃亏，这件事，老夫也不想管了，但你最好是收敛着点。”

说完，他目光又次沉了沉，说道：“既然你心里有数，也该知道，他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战舞想说，她想象中的千珏尘一点也不简单。但为了不让战茂再担心，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城。碧荷湾离玉都城并不是很远，没多久，已经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些荷叶了。

随着两边的亭台轩榭增多，碧荷湾的全貌也逐渐映入眼帘。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鼻，战舞打开车帘往外瞧去，且先不说这百亩荷田有多壮观，同样的，这精致的雕栏亭榭里人影可也不少。

虽不至于是人贴人，但也热闹非凡。

一行人下了马车，正要准备往里走，那边亭子里一个丫鬟忽然推了推身旁的人，小声在其耳边说道：“小姐，快看！”

那姑娘一身粉衣罗裙，轻施粉黛，却看着要比这荷塘里的花儿更要亮眼。只是眉宇间微微带着些愁绪，听到丫鬟说话，也只是不情愿地扭头看了过来。

只不过，在看到马车里下来的人时，她忧郁的神色中由不得亮了亮，朱红色薄唇张了又合，看着似有话要说。

丫鬟回过头看她，说道：“小姐，是战家公子，他真的来了，看来你送过去的信他看了！”

萧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愁眉皱紧又松开，迟疑着说道：“真的吗？可往常我送的信，他可是从来没有回应过，这次怎么会……”

她话说着，目光一紧，就看到战飞扬跳下马车后又转过身去，伸出一条胳膊想要将马车上的一个女童抱下来。

结果那女童看着他，却是没有领情，噘着嘴自己从车上跳了下来。

战飞扬轻哼了一声，倒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他收回了手，余光无意中往荷塘的方向扫了一眼。在略过萧晴时，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像是压根儿就没有看见她。

萧晴自是捕捉到了他，眸光顿时一暗，道：“那个小女孩儿是谁？”

丫鬟看向战珞珞，寻思道：“这个……”

没说完，就看见战珞珞飞跑着奔向了战茂。

看到战茂，两女瞬间面色一僵。萧晴犹豫片刻，忽然站了起来。

丫鬟知她心思，也没有多问，忙拉着她起身，同往战茂这边走来。

怎么？你羡慕？

战茂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见多是年轻男女，他眉头不自觉皱了皱，正要说话，一个脆脆的声音忽地在他身后响起：“萧晴见过战老将军！”

战茂转身，目光很快落到这个清丽的小姑娘身上，萧晴？他略一思索，便想起了是谁。右相萧林海的女儿！说起来他之前还见过这姑娘几次。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往战飞扬那边看了一眼，当即笑得一脸和蔼，道：“原来是你小姑娘，快起来快起来！”

萧晴笑着直起身，十分含蓄地朝他看了一眼，目光随即看向了他身边的战舞，诧异着问道：“这位是……”

她说话的同时，战舞已经打量过这姑娘，听她报了姓名，也已然知道了其身份。听她问起，也不用战茂回答，直言道：“我是战舞！萧姑娘好！”

战舞？听到她的名字，萧晴几乎是瞬间就施施然跪了下去，“民女萧晴拜见千岁夫人！”

“起来吧！不必多礼！”战舞语气淡淡，看不出喜怒。

萧晴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觉心中讶异，她记得，之前有见过这位战家大小姐的，但今日一见，竟是一时没有认出来。她如今的气质与那个时候截然不同，便是眉眼间也似乎变了些。

可再仔细一瞧，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变了。

战舞发觉她的目光，也不闪躲，迎面看了过去。萧晴猝不及防和她眼神对接，惊得忙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