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认、不否认，也不表态，在百姓们看来，她这便是默认了千珏尘的话。一时间，一个个心中惊骇不已。
这位千岁爷在玉都城、乃至整个天昼国，都是可一手遮天的人，若说他真的同这位战家姑娘有了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况，这么久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千岁爷为了哪个女人，当街说出这种话的。想来，应该是真的了。
千明睿说完，也不再吭声。
默了片刻，那位威名赫赫的千岁爷又道：“既然皇上没有问题了，那本王倒是想替百姓们问一句。”
他每说一个字，千明睿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总感觉对方没有什么好话要问。
果真，千珏尘后边便说道：“皇上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去东蓬寺，竟连百姓的生死都不放眼里了？”
千明睿心里一揪，感觉到百姓们的眼神忽地又朝自己看来，他只觉脸上一烫，抖着嘴唇道：“我、并无什么要紧之事！”
“既然如此……”千珏尘言辞一凛，厉声喝道：“那皇上是否该向你的子民说些什么？”
千明睿咬了咬牙，隐忍得有些痛苦，却还是不得不垂了眸，对着周围百姓说道：“方才是朕顾虑不周，吓到你们了！往后、这种事情，朕定然不会再让它发生！”
他这道歉，百姓们谁敢接茬儿啊？一个个垂头不语，只当做没有听见。
倒是战舞忽地一乐，笑着转过身，一脸欣慰地说道：“皇上能知错便改，实乃善莫大焉！这也是百姓之福啊！”
上一世，千明睿仗着自己喜欢他，在她面前便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如今得见他吃亏，恨不能脸上就写上“幸灾乐祸”四个大字来！
没有你这么坑娘的
千明睿回眸看她，这个女人虽然戴了面具，可也掩饰不住她这赤果果的嗤笑，当时眸光暗怒，警告的眼神向她投来。
他害怕千珏尘没错，但还不至于对这个女人畏惧。就算她不日便要嫁给千珏尘，又如何？像皇叔的那样的男人，这样的女子落到他手里，只怕也照样活不过几日！
只可惜，这个女人到此时竟还乐得其中，不知进退！
身为皇上，被自己的皇叔驳了面子，偏又不能说什么，千明睿憋屈到了极点，东蓬寺也没心情去了。向千珏尘施了一礼后，便转身进了驾辇。白旖珊也不敢废话，跟着就要往里钻。
千珏尘凤眸眯了眯，忽然道：“封后一事尚且待议，你一个闺阁待嫁的女子，还是回左相府去吧！等大典之后再行入宫！”
白旖珊娇躯一震，被他这话吼得头皮都麻了。她万分委屈地冲着车里低低喊了一声：“皇上！”
千明睿也吃了瘪，而且还是因为她，心情正不好呢，此时又怎么可能再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什么。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白旖珊只得噙着泪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脑袋紧垂，一双恶毒的眸子暗地里瞪向了战舞。
战舞颇有些意外地瞧了眼千珏尘，正巧对方的目光也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明明隔着有些距离，战舞却感觉到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撞击了她胸口一下，不痛不痒，只是微微地有那么些不知所措。
等她回过神时，百姓们已经被驱散，千明睿的驾辇也走了，白旖珊也嫌丢脸，转身匆忙回左相府去了。
战茂看着战珞珞，战珞珞看了看她，转过身扯住战舞的衣袖，道：“娘亲，那我们还能去玩儿吗？”
战舞低下头，眼睛一瞪，道：“还没玩儿够吗？你这个小妮子……”
她话还没训完，眼前忽然一暗，千珏尘已然不知何时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二人面前。
他这个人天生肃容，即便语气已经自觉很柔和，可话一出口，仍是叫人觉得冰冷冷的。他看着战珞珞说道：“你想玩儿什么，本王陪你去！”
战舞嘴角一抽，抬头看他，不客气道：“王爷，劝你别勉强自己，就您这脾气，真要帮我带孩子，呵呵……”
她后边的话没说出来，但是画面已经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了：战珞珞嘟着嘴冲他举手撒娇，凶叔叔，珞珞要抱抱！千珏尘凤眸一眯，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要本王抱你？你自己没长腿吗？战珞珞，哼，凶叔叔，你这个坏蛋，我要烧你……
一口琉璃火喷出，后果岂能想象？
她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甩了出去。
千珏尘确实也没有什么心情陪他们逛，他垂了眼帘，道：“也罢！”
说着，转过身对着那个白衣男子道：“赫月，你陪她们母女去逛，本王正好找战老将军商讨一下一个月之后的大婚之礼！”
那个白衣男子笑得妩媚地上前对爷孙俩行了个礼，细长的手指摊开对战舞母女做了个“请”的姿势。
离近了，战舞又细细看了看他，不由感叹道：这究竟是个女人还是男人？皮肤比他还要细，这动作比她还要妖娆，这简直就是个妖孽啊！尤其是，他一个男人，竟还点了胭脂，抹了桃红！啧啧，真是活得比她还精致。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一边顺着那名叫赫月的男子指的路走，一边问道：“诶，你这胭脂哪里买的？还挺好！”
正常男人听了这话肯定心生不满，偏生这赫月他不正常！他非但没有生气，还笑得热忱道：“王妃可是也想买吗？巧了不是，属下的也正好用完了，一起去买啊！”
“好哇！”两个人一拍即合，正要走，战珞珞转过身就往战茂那边跑去，“娘亲，我不跟着你，我要跟着太爷爷！”
战舞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罢，不跟就不跟，省得看着这个不男不女的赫月，把她教坏。
嘱咐了战茂一句，她竟真的跟着赫月走了。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千珏尘习惯性地眯了眯凤眸。
战珞珞就站在他旁边，使劲仰着头拽了拽他袍角，一本正经地问道：“凶叔叔，你四不四傻啊？”
战茂闻言，赶紧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柔声斥道：“珞珞，不得无礼！”
战珞珞撅了撅嘴，道：“本来就是嘛，这个时候凶叔叔应该自己陪娘亲去买胭脂才对！要是娘亲都跟人跑了，凶叔叔跟太爷爷商量大婚还有什么卵用？”
不知为何，千珏尘竟破天荒觉得她这话有几分意思，不过……他低头问道：“‘卵用’是什么意思？”
战珞珞想了想，解释道：“娘亲经常说的啊，她说‘卵’就是‘蛋’，所以没什么‘卵用’就是没什么‘蛋用’喽！”
她解释完这话，千珏尘和战茂脸色都黑了。
战茂胡子差点没翘起来，他道：“你娘亲平时就是这么教诲你的吗？这说的什么话？”
“没有啊，娘亲跟师伯们说话的时候，我听到的。不过后来，她也被祁师伯训斥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战珞珞心情十分不错地拉起千珏尘，道：“凶叔叔，你虽然凶，但我知道你肯定不坏，因为祁师伯平时看着也很凶，但是他对珞珞却是最好的！”
“所以，凶叔叔，珞珞接受你了！”话说着，她神秘一笑，朝着千珏尘招了招小手，道：“凶叔叔，你低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千珏尘迟疑着没动，战茂拧了拧眉，道：“珞珞，不许闹了啊！要不然太爷爷生气了！”
战珞珞颇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嘴，看着她这模样，千珏尘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便蹲下了身，凤眸凝视着她道：“什么秘密？”
战珞珞毕竟小孩子心性，顿时又喜笑颜开，软软的小手毫不抵触地搂住了他脖子，往前一凑，道：“娘亲最怕虫虫哦，尤其是那种毛茸茸的虫虫。以后她要是不听话，凶叔叔只要捉只虫虫往她面前一放，娘亲保管乖乖的！”
千珏尘：“……”
战茂：“……”哎呀，小玄孙女啊，没有你这么坑娘的啊！还有，这个爹不能要啊！
我不伤心
战珞珞可不管那么多，她原本是觉得千珏尘很凶，不过今日看到他为了自己教训那个皇上，心里瞬间就对他改观了。而且，他说自己就是他的亲生骨肉时，娘亲并没有否认。尽管她小小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但是现在再看千珏尘，她竟觉得顺眼了许多。
战茂抱起她，一同根千珏尘上了之前二人吃饭的酒楼时，她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三人坐下后，千珏尘凤眸轻抬看向她，说道：“你有话想问本王？”
战珞珞肯定地点点头，道：“你刚才那句话是真的吗？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两个人都知道她要问这个，战茂也想知道，毕竟珞珞的身世，战舞并没有说。他一双饱经沧桑的眸子也同样深深地看向千珏尘。
心里想着，如果珞珞真的是他的女儿话，其实倒也不错。怕只怕……
老爷子没敢往下想，须臾，千珏尘眼帘一垂，才道：“并不是！”
战珞珞闻言，大眼睛闪动了一下，她抿了抿小嘴巴，像是早就猜到了，又问：“那、东方爹爹是我的亲爹爹吗？”
这个问题，千珏尘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凭他对东方略的了解，他不可能会有什么私生子或者私生女。可是面对小丫头满含期待的眼神，他要是直接否决的话，小丫头会不会很伤心？
不过这个想法仅仅在他脑子里出现了一瞬，便道：“不是！”
“哦！”战珞珞终是小脑袋一垂，语气弱弱地吐了一个字来。意外的，她好像并不那么悲伤，倒像是习惯了一样。
战茂心疼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轻抚着她的头顶安慰道：“珞珞乖，没事的，以后有太爷爷陪着你！”
战珞珞乖巧地抬头看他，强忍着眼角的泪水笑了笑道：“太爷爷，我不伤心，因为有好多人都很疼珞珞，即使没有爹爹也没有关系的！”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其实战茂知道，小丫头还是很希望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爹爹的！不说是他，就是自己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小子，敢轻薄了她的孙女后又抛弃了她？
这件事，等有机会他一定要把战舞那死丫头抓过来好好问问不可！
大人的想法她不是很懂，但是她想着，既然千珏尘要娶她的娘亲，那必然是喜欢娘亲的。而只要他喜欢娘亲，肯定也得要喜欢自己。只是，她之前一直喊他“凶叔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记仇。
小丫头眨着大眼睛坐在战茂怀里，一声不吭地听着他们二人说话，一直等到一顿酒喝完，千珏尘起身，她才抖着胆子走过去拉住对方衣袖，道：“你是真的要娶我娘亲了是吗？”
“嗯！”
“那、我之前叫你‘凶叔叔’，你会不会打我啊？”她的眼神中干净里透着些许担忧。
千珏尘低头看着她，面无波澜道：“本王说过，不会打你，便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你不用担心！而且，等你们入了千岁府，本王会待你如亲生！你可放心了？”
战珞珞咬了咬嘴唇，一手又拉过战茂，道：“太爷爷，你听到了吗？到时候你可要给珞珞作证哦！”
战茂嘴角一抽，心道：这小丫头心眼儿还挺多！不过她这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位摄政王在外界的名声虽然不怎么好，嗜血残暴，冷厉凶狠，几乎所有人不好的词在他身上都能用上。不过他还不至于会去对付一个五岁孩子！
见他要走，战珞珞又试着问道：“那我今天可以还住在东方爹爹那里吗？”
千珏尘脚步顿住，道：“你随意！本王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直到他转身下了楼，战珞珞才抬头看向战茂，道：“太爷爷，你觉得他会是我的爹爹吗？”
战茂颇有些意外地看她，道：“你怎么这么问？他自己不都说不是了吗？”
小丫头摇摇头，一脸落寞道：“我也不知道！”
“珞珞别难过，等哪天太爷爷好好问问你娘亲。不过，太爷爷倒是想问问你，你希望他做你的爹爹吗？”战茂蹲下身，神色认真地看着她道。
战珞珞歪着头想了想，道：“我更希望跟东方爹爹住在一起！”
战茂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蹙了蹙，道：“不行啊！你东方爹……东方叔叔要娶另外一个人，她也是太爷爷的孙女，而且婚礼已经定下了，这个、太爷爷恐怕不能应允你了！”
他说完，战珞珞就不高兴了，她撇着嘴，道：“太爷爷你坏坏，你为什么要让东方爹爹娶另一个女人？珞珞不喜欢！”
“这……”战茂有点懵了，他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道：“这个事情他是早就便发生了，太爷爷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哼，珞珞生气了！东方爹爹她是我的，虽然娘亲不要他，但是珞珞要他！没有珞珞允许，他不能娶别人！”战珞珞说着，撒腿就往楼下跑。
战茂被她这一举动吓得一声惊喝，急忙追了下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丫头人不大，腿脚却是不慢。她几乎是飞奔下的楼梯，一溜烟儿地跑出了酒楼的大门。
此时街上的人又恢复到了方才的热闹，她一个小丫头很快没入人群中，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战茂一惊，急得一拍大腿，道：“哎哟，这、这丫头怎么跟她娘一样啊，简直说风就是雨！”
才说罢，身后战府的下人总算是找了过来，几个人气喘吁吁才站定，战茂立即便扬手吩咐道：“去，快去找孙小姐！”
几个人不敢耽搁，放下东西，四散开了便去找。
离着这里不远的一个脂粉铺里，战舞跟着赫月，两个人刚走了进去，脂粉铺的老板就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