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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轻慢(1 / 1)

十八、轻慢

赵枫益发不明白此刻是怎麽回事。

不,应该说从逃离此处又被带回来开始,就已经完全放弃思考了吧。

只是偶而想到的时候又会思考片刻,但马上又遇到瓶颈随後搁置。

顶多就是眼前的文公子真的又拿出材料开始料理时,思考又会复苏……嗯,朝着与事件本身无关的方向而去,只想着怎麽以正确而确实的方向评断而已。

即便遭遇了大概只有小姑对嫂嫂才会有的批评指教,文公子也只是为难的笑了笑,接着若无其事的将赵枫吃不下的部份全部吃下。

正因如此赵枫才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既然附近有据点,那麽请那边的人准备好不就得了?

就算有什麽原因不想让自己的存在曝光,那麽准备好再自己拿过来不就好了?

在这种处境之下,就算吃点冷饭或是残羹剩肴,赵枫也没有立场抱怨吧。

文公子的一切行动充满着不合理,但他本人又像是基於某种理由在行动,而非是一时兴起或是走一步算一步,那就莫名其妙了。

可选择与文公子一同走回来的那一刻,赵枫就已经舍弃了选择权──哪怕那个选择的结果会是si亡,或者另一种未知的结果。

即使如此还是想抱怨,这或许才是人的本x吧,至少赵枫偶而也会听到自己的父亲在完成某笔买卖後,向自家的帐房抱怨几句「早知道多抬点价」之类的。

赵枫知道那只是牢sao或者调笑,但听到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此刻,倒是有些明白了,在银货两讫的时候,什麽都做不了的那种感觉。

「赵姑娘。」

「……何事?」

沉浸於思考中的赵枫,迟了一拍这才回应呼唤。

文公子一如既往,守在洞口,像是防着外部也守着里面。

话虽如此,他在赵枫昏睡的时候曾离开过,接着又拿回了一批物资,当中也包含着适才用过的餐点。

哪怕对时间流逝的感觉有些不准确,但就醒来接受文公子照料至今,赵枫预估也有三四天吧。

在这段期间中,文公子确实就如他所说那般,对赵枫的逃或留都不那麽在意。

也正因为这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才让赵枫跟着有几分无所谓的感觉。

「虽未具t问过年岁,但赵姑娘确实是适婚年龄了吧。」

为何这个时候又要扯上这个话题?赵枫心中有些讶异。

可就文公子的沉稳语气听来,这回不像是要调侃,也就不好拿捏怎麽回事。

「是,那怎麽了吗?」

文公子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捏着树枝又戳了戳火堆。

「没什麽,只是最近也遇上了这回事而已。」

这话让赵枫眨了眨眼睛,不过这并非是盯着火堆太久晃了眼,而是有些意外。

「公子也会为此事烦恼?」

「这话可以感受到赵姑娘是怎麽看待在下的了。」

文公子苦笑一声。

「不,只是……感觉文公子不是会为此事烦恼的那类人。」

至少赵枫已经察觉到自己大概被做过什麽事,以及才做过什麽事的这点,着实有些觉得文公子没拿自己当nv人看待。

不过赵枫又是想了想,这才明白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对象身上。

「大抵所有人都是这麽想的吧,不过此间事又有多少人明白呢?」

赵枫不知为何,却是微微颔首。

算不上特别苦恼,也不能说是有意见,却存在些许迷茫。

怎麽说都是人生大事,有些想法自然不假,可泰半都是从父母之名、听媒妁之言罢了。

就算自家父亲优待自己这个长nv,但也不至於真让她随心所yu。

「……果然与文公子的出身有关吗?」

这话让文公子的动作一顿,随即那根树枝便落入了火堆中。

又过了一阵子,赵枫这才肯定文公子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便也选择噤声。

一时之间,唯闻火堆中的b剥声响,直到再度打破沈默。

「赵姑娘。」

「……是!」

由於这段时间的无声而有些走神,赵枫回应时不由得用了点气力。

「想来赵姑娘也明白自己是在怎样的状况撞见在下,可在下於此必须向赵姑娘致歉。」

说罢,文公子当真起身,朝着赵枫方向行了礼。

「何故……如此……?」

才想跟着起身,赵枫才想起现在的状况实在不能见人,勉强端正了坐姿。

「赵姑娘未出阁便遭遇此事,在下虽说是救急而为,但怎麽说也算是碍了姑娘的名节,这才有意留住姑娘,一方面固然是有别的考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层考量。」

赵枫隐隐约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仍选择听下去。

「只要赵姑娘以原来的样子出现在旁人面前,那麽这件事情便能告一段落,不会被牵扯到这边的事情中。」

此刻,赵枫只觉得x中有些苦闷,但那应该不是不舍,而是某种更直接的情绪。

「当然,在下承诺过会给赵姑娘真相,这点依然不变,若事态与在下所想差得不多,那大概明日的白天便能解决,到时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这种让人不自觉握拳的感受,以及迫不及待想站起身的冲动,啊,原来是这样啊。

赵枫忍着心头涌现的情绪,单手握着挂在x前的暖玉髓,透过这暖意来缓和x中的那gu悸动。

是啊,虽说赵枫是nv儿身,而且平常遵从礼教显得节制而温婉和善,但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会涌现这种想法的呢──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杀意吗?

当然,这是有点夸饰的想法,可要是一个人的怒气到了顶点後还持续攀升,大概就会是这种感受吧。

无视身处的环境,无视当下的利害关系,无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麽,无视在此之後到底会发生什麽事,纯粹的就只是想打人。

如今的赵枫是靠着理智跟礼教、矜持等等可以说是美德也可以说是拘束的东西在撑持,若非如此她大概已经冲上前去赏了文公子两巴掌吧。

在如此按捺情绪过後,赵枫还是忍不住开口。

「请恕小nv子打岔,烦请文公子听此一言……」

「是,赵姑娘请说。」

文公子的礼数相当周到,在决定对话的当下变来到赵枫面前坐下,不让彼此的视线成为阻碍,更不会俯视如今的赵枫。

也正因为礼数如此周到,赵枫才会这麽愤怒。

「咳,不知道是否有人说过文公子……非常傲慢?」

此话一出,那张诚恳的脸庞转瞬冻结,接着露出了相当为难的笑容。

「家师确实如此说过。」

对此,赵枫一个点头。

「小nv子认为文公子礼数相当周到,这该是自小养成的礼仪作法,可见府上长辈确实相当用心,但……只有礼数周到是不行的!」

这回文公子没有回话,那为难的笑容反而益发深刻。

「且容小nv子如此说,文公子你──傲人慢人,甚至不群!」

哪怕对着年长自己几岁的男子如此说教实在不对,可赵枫还是忍不住说下去。

「说到底,若然文公子有诚意的话,大可开诚布公的说,莫非欺小nv子不知世事,这才生了轻慢之心,以为可以怠忽而为也不成任何问题吗?」

「不,是没有到这个份上啦……」

「没到这个份上?那就是有了?说到底,就算文公子自认将小nv子置於翼护之下,解释个几句消除这边的少许不安会如何吗?倘若文公子认为这是替小nv子c心,所以不愿意透漏口风的话,那更需要说些话来让人安心不是吗?」

「所以我是……」

「有错吗?」

「……没有。」

原本文公子便是在赵枫面前正襟危坐,此刻看来倒是别有味道了。

赵枫虽然发觉到这点,可嘴上却是完全停不下来。

「说到底,文公子心中存着那一分傲慢之心,这才会演变成如此的局面不是吗?此时此刻才来道歉?在您眼中这确实是一切将尽时所必须为之的,可从小nv子眼中看来呢?抱歉,让公子您失望了,就小nv子眼中看来这完全是在挑衅!」

由於气不够了,赵枫这才停了下来。

文公子似乎想说什麽,但被赵枫杏眼圆睁一瞪过後,又低了头。

「一个身处绝对优势状态下的人,对另外一个身处劣势的人说:对不起,虽然我对你做了这麽多的错事,但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请你t谅。这、能、听、吗!更别提那个说话的人除了可有可无的一些事情外,完全看不出来哪里有愧疚之意了!就算小nv子愿意相信文公子的善意,可在这种情况下烦恼这种善意到底何时会到头,可就让小nv子愁白了头发啊!」

当然,赵枫目前没有梳妆打扮,但也应该没有白发,所以这只是譬喻。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文公子能明白小nv子为什麽想要逃出此地,却完全没有其他补救的想法,也许您认为自己已经表现出了诚意,可那种诚意根本一点都无法让人信服不是吗?」

「……是。」

说到这里,赵枫有些口渴,那gu原本郁积的情绪也宣舒了泰半,现在反而有几分痛快的感觉,更别说前面讲得那般不留情面,此刻反而有些烦恼了。

正如赵枫所说,如今的她处於劣势,还摆出这麽高的姿态来训斥文公子,这就真的是有些ga0不清楚状况了。

可要不是文公子的所作所为当真让她不快至此,也不会有这种反应。

「咳咳,文公子您明白了吗?」

「是,赵姑娘说得大致上都对,不过还请相信在下的诚意。」

嗯?话题的走向好像被拉回去了?赵枫有感於此,但也不好留在那个情境与对话遗绪中,便是顺着这梯子下了高台,不在那麽高姿态。

「若是如此,还请赵姑娘好生歇息……啊,对了,此物还请先收下。」

文公子从原本坐着的位置那里取回了一个包袱,就这麽放在赵枫眼前。

下一刻,他便是退回了洞口,但没有坐下的意思。

「那麽,在下有事要处理,便是暂离片刻。嗯,未免赵姑娘多生心思,在下这次就先讲明吧──回来时,在下会取回赵姑娘的衣服,届时就能离开了。」

也不待赵枫回话,文公子便是飞也似的离开了。

……也许不止赵枫觉得有些尴尬,大概文公子也是一样的。

接着,赵枫的焦点回到了眼前的这个包袱上。

包袱本身并不大,大约是赵枫双手捧得起来的大小,内容物就不清楚了。

又是等了一会儿,赵枫确定文公子已经离开後,这才揭开披在身上的外衣,将那包袱拿起。

重量颇轻,且内容物该是长条状的y物。

打开一看,赵枫着实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只见包袱之中,搁着一方木板,板中刻划出凹槽,正好容纳他物。

若是如此,赵枫并不会太在意,但那他物不是其他,而是赵枫相当眼熟之物。

「我的……发簪?」

虽说这段时间的生活过於惊涛汹涌,可赵枫还不至於认不出这几支簪子,毕竟那是出门前jg挑细拣的结果,记忆仍旧鲜明。

可这几支发簪出现在这里,却是相当没道理的一件事情。

至少赵枫在逃命的过程中无暇顾及他事,连衣服都钩破了,何况是不妨碍行动的头上之物呢?

赵枫自己确认过了,确实被扯断了几束发丝,发簪自然也是不知所踪。

只是那些不知去向的发簪出现在此,只代表着一种可能──文公子追溯赵枫此来之路,沿途捡回了这些发簪?

赵枫忍不住又数了一遍,确实一支都没少。

这回,赵枫有些後悔了。

嗯,後悔刚才骂得不够狠,原因则是:有空做这种事情,花点时间解释会怎麽样啊!

十九、交会

五十卫士,单论战力而言,恐怕远较同等级的武林人士来得高。

要说为什麽的话,也很简单──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你是懂武功,难道让人招揽成护卫的人就不会吗?更何况身後的主事者更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皇家,那便更不用说了。

昔日缇王能以五百卫士击溃两大武林门派不提,今日五十卫士也足以震慑当场。

特别是这五十人并非行列而来,而是以包围之势围住了当场,更有人手持长弓,按箭待发。

是,此处是树林,但众人休憩之处也算开阔,空地外围着内侧也是刚好而已。

在此情形下,文公子取出摺扇,啪一声展开来,接着如庭中信步那般,朝着卫士靠去。

白商算是所有人之中反应最快的一人,但还是慢了一步。

他双脚一瞪,从趺坐中起身,气一提,足一踏,飞越数尺距离,直有飞仙之势,直扑文公子而去。

这一瞪一踏一跃,足以让帮众望之生畏,尽显不俗轻功修为,可还是慢了一步。

咻咻声响接连而起,数支羽箭飞窜入场,力阻白商去势。

那一刻,文公子含笑,白商睁目,却也无可奈何。

叮叮哒哒之声传开,竟是白商在空中取剑,连鞘直挥,y生生将夺命之箭尽数打下。

这保了身却也导致飞腾之姿顿止,白商只得原地落下,望着不过两步开外的文公子走向卫士,脱出包围圈外。

「白壮士好身手,但此刻如此做不觉得有些危险吗?」

这话说来轻巧,可此场合之下,谁b较危险倒是不言而喻之事。

「对了,如果白壮士能再退上几步,这边也会b较轻松,不然有些时候人太紧张,可不知道会做出什麽事。」

这是威胁,彻彻底底实实在在的威胁,可猎人帮这边没有不听的筹码。

白商闻言,随即仗剑後退,大有就算放箭也能挡下的自信……或者仅是尽人事?

下一刻,文公子摺扇一合,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白帮主便那麽坐着无妨,反正这麽多事都让白壮士处理了,此事不用亲自出马应该也能谈妥吧?」

如文公子所言,那端的白周趁他人不注意才要起身,却又被这席话b得坐了回去,脸上更有几分忿忿之se。

话虽如此,不少帮众也察觉到事态有变,纷纷拔出手边兵刃来。

只是文公子虽对白周白商二人处处提防,却好似没看见其他帮众那般。

「嗯,刀剑在执若能让你等安心的话,便拿着吧,我不反对。」

文公子以摺扇抵着左手掌心,目光一转,神se更是一变。

「那麽,让我们来解决问题吧。」

那是轻轻浅浅的一笑,如见幼儿嬉闹、如临剧场纷杂、若有所思莞尔一笑。

这一笑却让在场旁人笑不出来,即便那是文公子与猎人帮同行以来之中闲话甚多、语焉不详,那种像是在隐瞒什麽的口吻让她很是在意。

更别说是文公子说过的戏言,让她直觉猜想「纳采」之事。

何谓纳采呢?纳采乃三书六礼之一,为两家结亲时会走过一遭的礼节。

简单来说,纳采是指男方送上礼物,探问nv方生辰,表示这求亲的礼节正式开始……毕竟这年头很少人直接登门问亲,肯定都是先确认过再开始跑这流程,否则有些传统的纳采礼不耐放,准备起来也不容易,自然不能白送。

这麽想过之後,赵枫回头重看一遍文章,确实有些蛛丝马迹,像是请确保一定空间,不用太过注意排场云云,怎麽看都是暗有所指。

也正因为如此,赵枫才扣着那封信没给父亲阅览,打算先行一步。

这有些逸脱她平常的行事风格,但赵枫没想太多,便是说服了家人前来封京。

那麽这表面的原因之外,又是为了什麽?

这一回,赵枫找着了答案──这份郁结不清的情绪就是最直接的原因。

因何动怒?因而气结?因何忧心?因何困扰?

这一切都是因为更简单明了的原因,因为在意。

起初源自於「文公子」欠缺t贴而轻慢他人的行为,之後却起因於七殿下的身份,使得这一切都变得不可解。

堂堂皇子为何纡尊降贵作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虽说只是很短的时间,但赵枫却时还记得七皇子伸出的手的触感。

哪怕是皇子的手,上面却带着茧,一点也不光华。

联想到这手曾经为自己作过吃食,那略显粗糙的触感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与那份触感同时唤起的则是另外一份暖意,来自於至今仍在x前的暖玉髓。

所以赵枫肯定了这点,也明白了自己这一切行为的源起──因为在意。

她很在意这个神se平静,始终说着她的生si并不重要却又救了她一命的人。

救命之恩并不是直接原因,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望着七皇子的身影。

没有什麽不切实际的期待,也确实存在着一份想像,一份疑问。

所以当这份想像落空,疑问扩大时,她选择了逃走。

而在逃亡的尽头,想像再度落空,疑问却得到了南辕北辙的解答时,她怒了。

很在意,在意得不得了,才会有这种反应。

为了得到这个结论而绕了多少弯路呢?赵枫不愿去想。

或者说,已经没有那个力气去想了。

三十、谁谋

文德坊,文卿顾府。

那场出人意料的大雨过後,七皇子与他身边的nv子被送到了此处。

这是一个不出意外的结果,毕竟触怒皇太后娘娘的结果是在宗庙长跪警惩,此时就算出了点变调,由g0ng中传来的主旋律也不会变。

是故,七皇子没有返回外g0ng,而是被送往了业师家中。

与仍就带着点sh气的空气不同,在许多人目光不及之处,想来仍有火烧得炽盛。

那是流言,如燎原火一般的流言,想来过一阵子会传得更远吧。

文卿顾同在庭中暂搁书卷时,便听到了走过回廊的仆役的私语,内容自然是关於那位被送来疗养的弟子。

倘若平时表现得较为谨严自制的顾府都是如此,那外界呢?

顾同没怎麽想像,只因为那是不需要想像之事──打从一开始就太不自然了。

连身为朝官的他都没能掌握这回太后返g0ng的虚实,在封京各坊市之中便沸沸扬扬的传起了关於七皇子的小道消息,再怎麽乐观也能判断是有人推波助澜。

紧接着七皇子即将成年的时刻,话题没个数旬半年恐怕是无法消弭。

所幸好事者可能会到宗庙窥探一眼七皇子,却不会有人赶来打扰顾府的清宁,这算是好事一桩。

至於到底该怎麽应对,顾同决定等自家弟子醒来再判断。

虽说与获季不过隔了数天,但就像是换了一张脸般,总觉得整个庭院看起来就不一样了,充满所谓萧索凋零的气氛。

走在府中外廊,顾同想着等等的话题,以及可能的走向。

虽说自家子弟多半都已成年外出,可多了一名七皇子似乎也还是不得省心啊。

内厅之中设有三个坐为,主位是顾同,一位是闻人泓,另外一名则是东方文。

顾同与东方文并不是那麽熟悉,但对闻人子弟身边都有一个东方家的人的这点倒是知之甚详,有过数面之缘,却没怎麽深交。

或者这麽说吧,就算顾同有意深交,想来东方家的人也会避嫌。

东方家就是这麽只闻其名,难以就其面目的一群人。

不过只要一想想闻人家与东方家之间的关系,也就不难明白了。

东方家之祖是元皇帝的妹夫也是妻兄,虽在征南之战中战si,族人也在乱战中折损大半,但也因此获得元皇帝的亲自监护,获赐「东方」一姓。

想想吧,元皇帝在入主中州之前在哪里?在西方,为牧族之首。

是以如此,东方二字对闻人皇族的意义不可不谓重大。

当然,这不是闻人要与东方共天下之意,而是为了保证东方家族一定能存续下去的做法,所以东方家族明明列牧族八姓之列,却没有任何一人出仕。

他们在元皇帝的安排下步入医学一途,从此闻人皇族身边必然都会跟着一名东方家的人,哪怕是过往的十地之战,起兵的闻人皇族尽遭屠戮,也没有波及任何一名东方家族的人。

也许他们不会涉及功名利禄,但只要闻人皇室在的一天,他们便会永远存续下去,这也许便是元皇帝对自己的妹婿妻兄最後的补偿。

作为目前年纪最幼的闻人皇族,闻人泓身边自然也有东方家的人。

这回事态过於超乎想像,所以顾同也只得让东方文全权照顾那两人,而这回的会谈也是在东方文的肯认下才促成,条件就是他得全权陪同。

……与其说是侍奉闻人皇族的人,有些时候反而b较像是监护人啊,顾同如此想。

他先在主位坐下,同时仆役也奉上了茶水。

那壶口冒出的香气并不浓烈,喝来的滋味也不怎麽样,就只是粗茶而已。

拿来招待客人或许有些失礼,但客人如果不在意的话,那也没什麽关系,至少就顾同所知的闻人泓来说,就是那种无论好茶粗茶都当成水在喝的人。

明明是皇族,有的是机会品茗各种好茶,却又一视同仁的糟蹋,真是不好说什麽。

片刻後,闻人泓才自厅後廊门步出,身後跟着一个跟班。

此刻的闻人泓自然不会穿上皇族正装,而只是一袭素衣外面加上一件保暖的棉质外衣而已,未戴冠而披发在後,完全是不能出去见客的模样。

哪怕表情一样平静,但为师八年多的顾同倒是看得出来,那是相当不满的神情,想必是後面那人yb他这麽穿着的吧。

嗯,就保暖来说无懈可击,在其他方面却是一踏糊涂。

至於元凶则是保持微笑,身上穿着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褐布衣裳,头顶则是用条帻巾裹着头发,说是不小心闯进文卿府上的平民大概也有人会信。

「若不是在自家府上,你们二位此时可是相当失仪呢。」

「不不不,顾大人不是说过了吗?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顾同是这麽说过,但那话绝对不是对东方文讲的。

对此,闻人泓只是冷哼一声,也不打算辩解。

「也罢,秋水病t初癒,穿得暖和些也不为过。」

至於东方文,顾同就决定不予理会,谁让他是东方家的人呢。

「倒是有些事情为师就算不好奇,也得好好探明这来龙去脉,秋水你应该明白吧?」

闻人泓信手倒了杯茶,既不闻香也不细品,就这麽饮入喉中。

「若先生想听,弟子自然是会提,就不知先生知道多少?」

当下,顾同便是简单提了自己所知的事情,不过没有加入任何推测。

在授业先生的注目下,闻人泓恭敬的点头连连,最终才开口。

「这方面的事情就让常德补充吧。」

「……咦?」

只见被指名的东方文一脸错愕,倒茶的手顿时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泼出来。

「逃云墟的事情你也有参与,你更是始终待在第一线,由你陈述b较准确,不足之处我在补充即可。」

对顾同来说这是有些趣味的画面,谁让他很少看到自家弟子这般指使人做事。

不过说这是指使又彷佛有些偏差,毕竟语气太过随x,甚至b较像是友人之间b较不庄重的互动。

东方文啜了口茶水,大大的皱起眉头後,心不甘情不愿的开了口。

从中,顾同得以b较钜细靡遗的了解个中真相,特别是提到猎人帮的时候……不之为何,东方文提到那位受陷害者的白壮士时特别生动。

「嗯,可以了。若为师猜得不错,秋水你是刻意放走那位白童子的吧。」

闻人泓对此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又喝了口茶,跟水一样的喝。

「这事不用猜,毕竟那两位白家人都跟殿下交过手,想必是在兵器上动了什麽手脚吧,谁让他们青灵剑诀属木,殿下的执锐属金呢。」

对武学上的事情,顾同不甚了了,顶多知道闻人皇家有一套独传的功法,以及基本的五行生克而已。

对此,闻人泓仍就没有回应,而是突兀的开口陈述。

「放走白童子算是意外之事,不,应该说这种两方无害的结果甚为理想,能进行得这麽顺利,大概也是那对从兄弟的功力在伯仲之间的关系吧。」

作为补充,东方文稍稍描述了一下他在那对从兄弟交战的地方见到的景象,各处树g受损、残枝落叶四散,如同一场暴风雨过境一般。

只是就算东方文讲得再怎麽生动,顾同也没什麽直观的见解,毕竟他没习武。

「反正幕後主使者的目的该已达成,棋子是否收回可能也不是那麽在意。」

顾同闻言皱了眉头,却也没说什麽。

闻人泓是皇族,皇族有些思考并非常人能够理解,哪怕顾同能窥得一二,却也不怎麽愿意认同,只能说那是帝王心术的一部分罢,非皇家人着实没必要理解。

再说,言谈之中虽未言明,但顾同倒是能推敲一二。

在逃云墟附近的行动,并不是针对皇太后而去,只是皇太后的事情很适合用来作掩饰,不用多作什麽皇家就会将其掩盖,像顾同听到的缘由则是皇太后身t有恙,所以特意搬回g0ng中让众太医亲自诊治。

就算这跟甚嚣尘上的七皇子事件有冲突,但皇g0ng方面的说法就是这样。

同时,也能从这种反应中推敲出另一头的主使者是谁。

若是寻常宵小敢在皇室身边滋事,肯定如蟊虫般被捏扁,倘若是牵连甚广的话,这时候也该有了搜查的动作,可偏偏什麽都没做,那就代表另一头的疑犯至关紧要,甚至动不得。

筛选可能x後,答案就只剩下一人,不过顾同没有将这个人选说出口。

东方文仍在谈笑,闻人泓仍在喝茶,想必对此是已经有了默契。

辅政没理由这麽做,三皇子做了肯定会被立刻收押,除此之外已无他人。

「皇祖母已经承诺会给与赵家补偿,生意方面也只是延期再谈,这事情到此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哪怕真相未明,但在各种处置上都已经结束,不会有更多的事实被揭露,甚至是在这次事件中有直接关系的猎人帮或赵家也不会得知真相吧。

顾同心中并不能接受,倒也对此并未置辞。

他是正直不假,却不是初出茅庐的儒生,自然知道什麽不能说。

「那殿下要怎麽处理封京的这回事呢?」

东方文说这话时带着几分狡猾,想来是在调侃自家主子。

顾同微微一笑,便等着自家弟子给出答案。

「有人在背後推波助澜,我为了平息风波而亲理此事,却没想到还是差了一着。」

用闻人泓的方式来说,他是打算藉势而为,所以才在最快时间内被罚到宗庙前跪着,就是为了避免事情扩散生变。

毕竟他就封成婚在即,闹出了更大的风波就不好了。

只要他规规矩矩的在宗庙前跪完,事後向皇祖母认错,这事情也就结了。

「并不只是这样吧。」

顾同如此说,闻人泓倒也不意外,怎麽说两人都是师徒。

「你打算藉势为名,却没有想到踏入了连环计中,是吗?」

「……是。」

这话说得轻巧,但顾同却觉得有些别扭。

只要知道这场事件的起因为谁,那麽这场由皇室成员出演的戏码也就昭然若揭。

闻人泓将成为继二皇子後第二名就封的皇子,想来朝中已有不少有心人在盘算,甚至辅政本人应该也在盘算者之列。

顾同眼前的这名弟子自知根基浅薄,所以想要另辟蹊径来增加筹码,他要的并不是政绩也不是武力,而是声名。

那是不同於三皇子的文雅之名,而是在苍头百姓之间津津乐道的声誉。

皇家中事本就多遭窥探,这一等一的大事必然被大肆传播,直至远扬他州。

那麽,就算七皇子并不会真的走访各地,各地也必然先听闻其名,这便是这苦r0u计的真面目……不,这可能也算不上苦r0u计,大概皇太后娘娘也知道这点,才戏剧效果十足的多放了个盆子在那里吧。

「可这一切都被闯进来的赵姑娘给破坏了。」

这话说得有些苦涩,毕竟闻人泓应该也没想到绯闻的另外一位当事人会闯进来,把这原本可以顺利收场的求名之举弄得面目全非。

当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求得了名声,但这名声就有点走样了。

更别说是老天开的玩笑,真的让那覆水给收了回去,这声名过盛了。

顾同已经想的到一年数季後,可能会有「七皇子叩首宗庙,暴雨起覆水能收」的话本出现了……而且这完全是事实,想禁绝也根本没办法。

对此,闻人泓也显露了自嘲的笑容。

「至於这事情的主使者是谁……不用猜,本人就来过我的面前承认了。」

「啊,所以是三皇子吗?」

闻人泓又是叹了口气,显然是默认了。

顾同是听说过三皇子颇好寻欢,个x洒脱,却不怎麽了解。

三皇子被剥夺封地是在顾同入京之前,个中缘由顾同并不清楚。

顾同不善诗文也不会受三皇子青睐,他也不会刻意去结交皇子。

在种种情况下,顾同这回有几分不明白,便是听着弟子说下去。

「我本就认为卫士之中安cha了几位皇兄的耳目,所以在返京之前就传得如此沸沸扬扬并不意外,但我没想到皇兄做得这麽绝……为了让这出戏演得更加jg彩,甚至假借我的名义送信给赵家。」

根据闻人泓的转述,三皇子当时是这麽说的──「七弟,你这事情还作得不够jg彩,让皇兄帮你找来另外一名名伶吧。」

就结果来说,赵家小姐的行为确实非常出众,出众得不用润se就能成一场戏了。

「结果我成了三皇兄戏台上的角se了啊。」

传言三皇子也有写过一些话本,但终究只是传言,没有得到证实。

只是顾同看着闻人泓的表情神态,思索了片刻後,决定提出另一个疑问。

「秋水,你这麽做是想保护赵姑娘吧?」

此话一出,连一旁谈笑的东方文都为之一惊,赫然看向闻人泓。

闻人泓未有大反应,却是将手中茶杯放回桌案,微微一笑。

「果然瞒不过先生。」

眼见东方文仍是那般不明了的模样,顾同便是开口解释一二。

「返京时此事传开,若不尽速解决,迟早会有人找到赵家,这应当不难理解。」

东方文颔首表示同意。

「那麽未免事态延烧到赵家,就必须趁早出手解决此事,届时就算有人查明真相,那时秋水也已然就封,不在封京了。」

顾同望了一眼闻人泓,见他没有异议,这才又开口。

「更别说皇太后娘娘明白此事背後意涵,又因为此事与己有关,想来对赵家的照拂并不会少,只要得了太后娘娘这後盾,赵家便是安然无忧了。」

「正如先生所言。」

这时东方文才一脸像是吃了颗酸梅似的,来回看着顾同与闻人泓这对师徒。

「……我还是喝茶就好。」

虽说喝茶的表情还是像被酸到,但起码不会再开口了。

在东方文自愿退出谈话後,顾同提出了最为重要的问题。

「秋水你已想好结果了吗?」

闻人泓并未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门外。

良久,这才开口。

「皇祖母覆水难收,而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了传言中的那名nv子是赵姑娘,想来就算是皇祖母再怎麽不愿意,也得就着那本不打算用的话本来演吧。」

皇子与一般民家通婚,这是本朝没有过的前例。

更准确来说,并不是收为姬妾而是明媒正娶的这点从未有过。

闻人泓以此事作为基底,却被三皇子一手推翻,假戏已然成真,说什麽也没用了。

「处罚大抵就是减封,我往後不能称孤道寡,甚至会像三皇兄受罚吧。至於赵姑娘……此刻我还不知道该怎麽处理。」

这话惹动了东方文的兴趣,不过也只是抛抛目光,而没有开口。

「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经跳入此局,就此声名大噪而非局外人,大概也没有夫家愿意得罪我……那,就只能带着她一起走了。」

顾同思及至今仍在时睡时醒的赵家小姐,心中倒是有几分遗憾。

同时也有几分庆幸──幸好自家那匹悍马现在不在,否则肯定会出乱子。

终、无为

皇太后娘娘本姓黎,乃元皇帝之孙黎王的後代。

昔日元皇帝定下规矩──闻人之姓唯有皇室可以使用。

这道规矩在元皇帝崩後数十年才真正适用,毕竟元皇帝只有一名儿子。

闻人皇室的後代照规矩封了王,却会在亲王薨後,让亲王的所有子息以亲王的封号为姓,就此脱离闻人皇室。

这规矩自然是独特的,某方面也排除了他宗入嗣的可能x。

也因为如此,闻人皇室的成员一向不多,最多时也没有超过百人。

黎家也是其中一支,更在两代後迅速没落,直到有人被选入g0ng中。

那位黎家nv子为先皇生下了皇子,是诸位皇子中年纪最为轻者。

彼时先皇年岁已高,倘若先皇驾崩,除了会成为太后的人之外,其他妃子若非依附封王之子息,便得入观修道,替先皇祈福。

黎妃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为了幼子而c劳,暂且没有修道的打算,但这名号却已经决定好了。

虚真,作为一名元皇帝後裔却在民间潦倒过,又入g0ng产下皇子的她而言,这或许是个再适合也不过的道号。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道号过了数十年都没用上,只有昔日许下此名的到人会如此叫唤。

因为昔日幼子被指定为先皇的继承人,黎妃也因而母凭子贵,日後会成为皇室中辈分最长的皇太后。

只是这一指名导致了诸位已然封王的皇子不满,最终列王起兵,共有十位皇子举旗za0f,相约战後平分天下。

又因为诸王皆以「土」相关之字为封号,在民间又称此战为「十地之战」。

那场绵延数年之战,以封京一方的胜利告终,而za0f的诸皇子尽遭枭首。

唯独诸王子息并未族诛,而是以封王薨後之例,让他们以父王封号为姓,各自散入民间。

往後数十年,昔日黎妃,今日皇太后,只有一个人以道号唤她。

「虚真道人这般汲汲营营,想是还看不清这尘世如何依归。」

尚未入g0ng前,那名黎姓nv娃曾与此时袭名逃云的道人有过交情,打算取道名时也是这位道人起的意。

只是事隔多年,一人贵为皇太后,一人仍是乡野散人。

「身在红尘,便是迷雾遮眼,谁能及得过局外人。」

有道是旁观者清,逃云道人自然明白这点,因而笑了笑。

一是穿着华服的老妪,一是穿着道袍的老道,二者却有截然不同的神貌。

贵为皇太后的老妪老态已显,气息不匀,若非刻意调养,想来天寿不远。

至於名号逃云的老道,此刻仍披一身灰白道袍,在草庐前的空地练剑。

那剑飞快,如天际云朵飞过,剑光映天光,煞是一片灿烂。

倏忽,那剑徐行,挥洒不见凝滞,剑影相连,如一云连绵千里。

这剑便在虚实快慢动静间不断变换,竟是一套极为高深的剑诀。

可对老妪那说,那便只是剑,而剑不能解决的事情太多了。

「纵是如此,虚真道人亦曾慕道,当知有为无为之理。」

老道收了剑,在老妪稍远处的竹椅上坐下,爽快的饮下一大碗清水。

「大道无为,是不可言,是不可形,终究难测。」

「道可道,非常道,可虚真道人居庙堂之高,应该知道几例才是。」

老妪一抬眼,彷佛睁开眼都有些费力。

「还请道长指教。」

老道摇摇头,从一旁桌上拿了蒲扇,在这有些凉的获季中搧风。

「虚真道人可还记得儒门山朱将门?」

老妪点点头,或者说那是不可能或忘的一件事。

元皇帝入关扫荡liuhe,唯独东北儒门山最後一支军队不降。

彼时元皇帝接受儒门掌铎建议,采行仁政,广布儒学,这才使得各地反抗逐渐消息,也因而没有再对东北这支孤军清剿。

东北孤军之首姓朱,乃是前朝将领,哪怕在前朝宗室俱亡的状况下,仍是坚守儒门山十数年,最後因天下已定而解散孤军,自此消失无踪。

「倘若元皇帝坚持扫荡,岂有那十数年边境和平,乃至於不战而能致太平者?」

老妪不语,而老道则是说了下去。

「只是数十年後,文皇帝见羁縻日久便命其内附,却因此生了乱子,十数年未能平静,最终回归初始面貌。後又忧其扰而分云州为三,门州作为重镇,守的不是边疆,却是在自己家里起了一道墙,高高隔开了近邻。」

老妪仍是不语,老道则是给了个结论。

「此无为有为之别,至今仍在,兵祸之乱终究起於人心,而人心便受有为所扰,终究成了灾有了害。」

恍惚之间,黎太后回过神来,身侧是另一名妇人随侍。

随侍者东方薇,不消说自然也是东方家的人物。

只是她与其他跟在皇子身边的人不同,是孀居多年後才被召入g0ng中,作为太后的近侍来工作。

此後十数年间,东方薇展现了她的能力,获得了皇太后的信赖。

也只有她能在事前就打点好皇太后的需求,更满足了病情不得外传的要求。

黎太后自然是满意的,但偶而还是会觉得有点扰心,毕竟东方家族的人与闻人皇家的距离太近了,会让位高权重者觉得有些不放心。

「娘娘不上望楼看看吗?」

东方薇的建议让黎太后心中一动,不过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

「你的侄孙也在行列之中吧。」

「是啊,虽说文儿x格调皮了点,但跟在七殿下身边反而合拍。」

黎太后对此没多说什麽,只是抬了手,而东方薇便明白了她的需求。

不久,太后的座前设了案,陈了书卷,更备了笔。

只是用的并非墨汁,而是朱批。

书卷一展,只见上头文字陈列,竟是当今七名皇子的名姓。

辅政闻人洛、缇王闻人泾、三皇子闻人汜。

名姓在此一断,只因四五皇子同胞双生,却因早产而夭折,是故有排行却无命名。

接着则是最後的两个名字:六皇子闻人潼,以及最後的七皇子闻人泓。

只是在此名册上有着极为不详的朱批划注,将四五六三位皇子划去,因为六皇子在十二岁时遭遇意外不幸坠崖身亡。

这回太后同样拿笔沾了朱批,却迟迟未在七皇子的名姓上落批。

又是良久,黎太后这才在闻人泓名姓上写了「临缁侯」三字,接着收拢书卷。

「若不快点的话,七殿下的车驾就要离开封京了呢。」

东方薇如此催促,但黎太后仍是不为所动,哪怕七皇子是由她亲自教育长成,却也没有因此而动心。

「你若想看,便自己去吧。」

「……娘娘身边得要有人守着才行。」

这怎麽听都是藉口,但对年少成寡,必须自称哀家的黎太后而言,这份心烦之处也不失为一份温暖。

只是人嫁入了天家,更成了皇帝之上的皇太后,这份温暖反而有些不太舒服,更别说是那些至今仍在明争暗斗的孙儿们了,在深g0ng内院中追求那份温暖,只会让失去之後更加不幸而已。

不期然,黎太后想起了自己的侄nv,今日被称为敬皇后的那名nvx。

最终,这般回忆也只成为一道叹息。

「无论有为无为,生在闻人家中便没了选择,只因他们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

黎太后又一次睁眼,望着这jg雕细琢、美仑美奂却又无b冷清的寝g0ng。

「──便必须为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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