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身后的竹子上,只觉得一身都是虚汗,命运在他眼前的世界中劈下两个幻影,让他颤抖着,胸口如钝刀割肉,痛到无法自拔。
一个幻影,是他十六岁那年初夏,看见赤脚踩在泥泞之中的黄梓瑕,日光恍惚晕红,整个天地被染成血也似的颜色。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美丽得如此不祥。
而另一个,则是他十四岁那年,睁开眼睛看见日光从破旧的窗棂外招进来,周围静得可怕,毫无声息。他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然后看见斑驳的泥墙上,晕红的日光映着他母亲的人影,从梁上悬挂下来,似乎还在轻轻晃荡。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遇见了什么人,永别了什么人,似乎都是一样的颜色,于是,也分不清这命运到底是喜是悲,这眼前大团的鲜红色,是血迹还是光明。
黄梓瑕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恍惚响起:“我已经将当时府中人全都调查了一遍,尚未找到有嫌疑的人。因此,如今先着手调查的,是松花里傅宅的杀人案。”
禹宣用力地呼吸着,胸口急剧起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声音略微颤抖,但毕竟还是勉强能成声了:“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随时可来找我。”
“嗯,此案中有些事情,我确实需要你帮忙。毕竟,这桩案子,你也是重要的证人,或者说,目击者之一。”黄梓瑕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这回的松花里傅宅案子,可能与我爹娘的事情有关。因为……所用的毒,是一样的。”
“是很稀少的毒吗?”他问。
她点头,说:“对,十分珍贵,是鸩毒。”
禹宣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等着眼前那一阵昏黑过去,然后才说:“温阳与我交往不多,但之前曾在同一个诗会中,偶有碰面。”
黄梓瑕便问:“你对他与傅辛阮交往的事情,知晓吗?”
禹宣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什么,问:“听说……他是和一个歌伎,殉情自杀?”
黄梓瑕点头,又问:“他平时为人如何?”
他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温阳平时在人前沉默寡言,但私底下……风评不好。”
“什么风评呢?”黄梓瑕又追问。
禹宣欲言又止,但见她一直没有放弃,才说:“他私行不端,是以我对他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