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真成了一对敬如宾的室友。
转眼到了周六,顾嘉然回了清河路的家吃晚饭。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在走神。
清河路别墅,是他迄今为止生活得最久的地方。从6岁到16岁,10年,他在这里度过了10年。他曾经以为他会在这里待一辈子,然而最后,他却几乎是逃一般地从这里搬了出来。
顾嘉然到家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桌上已经布好了菜,滋滋冒着热气。方源在餐桌边上坐着,看见人回来了,站起来伸了伸手,似乎想招呼他说些什么。结果不知怎么的,右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放下了。顾嘉然深吸一口气,低低喊了一声:“爸。”
方源沉默了一下:“吃饭吧。”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安静。席间只听见筷子撞击碗碟的声音,有点脆,有点吵。
方源吃得有些缓慢,他不住地抬头看着顾嘉然,欲言又止;顾嘉然一反常态,动作很快,大概是这一天的拍摄工作下来把他给累坏了。等到他一碗饭快要见底,方源终于开了口:“钱够花吗?”
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父亲那样,方源酝酿了一顿饭,却只问出这样一句朴实的问候语。
顾嘉然点点头:“嗯。”
“杨医生那里……你要记得去……”
顾嘉然夹菜的筷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再度点点头:“知道了。”
两人沉默下来。空气中流淌着一种莫名的气氛,又涩又苦。
顾嘉然吃完了饭,便起身准备离开。方源看着他利落的动作,神色有些黯然。偌大的别墅中央,站着两个满怀心事的男人,空荡地让人心慌。
“我……先走了。”又像是想起什么,顾嘉然在走出这个家之前,又转过头补充了一句,“您……保重身体。”
路过前院的时候,顾嘉然的步伐还是忍不住迟疑了。曾经种满了番茄、草莓还有五颜六色小辣椒的院子,如今因为疏于打理,变得有些荒芜,只有边角处的那棵橘子树似乎又长大不少。他垂下眼眸,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快步走了出去。
顾嘉然到达翡翠云山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钟了。他打开门,一室通明,亮地跟白天一样。他怀疑温言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来了。
温言似乎有些烦躁,见他回来冲他摇了摇手,算是打招呼。
顾嘉然走过去,看见沙发上放着一套西装、一件衬衫,还有十几条领带。温言正在自己脖子上打着领带,他的动作实在有些不耐烦,本来熨烫平整的领带都被他扯皱了。
“怎么了?”顾嘉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温言最后一点耐心似乎被这句话逼得告罄,他粗鲁地扯下领带,有些崩溃:“真是太烦了。”
这事说来也有点好笑。
温言明天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合同要谈,对方是个挑剔又时尚的外国人:洁癖、细节狂、强迫症,各种吹毛求疵追求完美。为此他依照对方品味特地配了一身不但挑不出错还能眼前一亮的装扮。问题就出在这条画龙点睛的领带上。
温言平时虽然也是西装衬衫领带,但总体还是比较随性,领带随便打打,会两个简单的花式也够用了。但是这次的领带不知道是质地还是什么原因,打他平常惯用的领带结看上去有点怪怪的,虽然他个人觉得这点怪异基本能忽略不计,但是他不能让这一点可能性成为变数。于是大晚上的,他找了不少领带打法进行尝试,结果越试越火大,怎么都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