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青青便在景福宫中见到了满脸堆笑殷勤相迎的赵夫人以及她身后已作妇人打扮的六姐如眉。
她自乾政殿陪陆晟用过午饭,回到景福宫时赵夫人与如眉都已静候多时。
甫一见她,赵夫人便起身行大礼,赵夫人满头华丽珠翠几乎晃花了旁人的眼。而如眉因无诰命在身,穿得素雅疏淡,让看着舒心。
一贯以来姐妹几个里头,就数六姐如眉最会打扮。
“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赵夫人稳稳当当屈膝低头,口中说着顺服的话,等了许久却未等来“女儿”叫起,两条腿蹲得打抖,眼看就要出丑,万幸这时候终于听到那一句冷冰冰的“起吧”,顿时如蒙大赦,但一把老骨头经不起调*教,起身时还借了如眉的力才站稳。
“夫人。”青青勾唇笑,一声夫人叫得发甜,乍看去仿佛真是个久未见亲人的孝顺女儿,“有些人,遇上了该谁低头,倒像是命中注定似的,您说是不是呢?”
她看赵夫人,分明气得嘴角抽搐,却不得不在她面前装出个和善谦卑模样,一个劲点头说:“是,娘娘说的是,富贵荣辱都是命定,娘娘这样大的造化,实在是家里人三世修来的福气。”
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打自己嘴巴,明知她是什么身份,在她面前提“家里人”可不就是找死?可偷眼看她,却依旧容色不改,由身边的宫女扶着入了上座,正过身来时微微一笑,“夫人说的话,我句句铭记在心。”
一句话把赵夫人吓得脸色煞白,要开口求饶,又绝不妥,只好讲目光投向如眉,指望她能在青青跟前说两句软和话。
如眉打小儿知道看人脸色,这会子不必赵夫人提点也自然要站出来打圆场,听她笑盈盈开口,“都是一家人,倒不好说些客套话,妾见娘娘气色红润,想来这一胎是稳稳当当的了,妾瞧着屋里头也收拾得一个硬角都看不着,想必圣上同皇后都赏了不少东西,怕家里送来的能余到下一胎再用。”
她原打算与青青拉一拉家常,等了半晌却没等到座上那位光彩耀人的开口接话,她抬头,正瞧见青青一抬手将宫女们都打发出去,再斜过眼来看她,“都去歇着,我与家里人单独说几句。”
喜燕退出去,月满合上门,屋内一时静极了,两个不敢出声,一个好整以暇,大约青青只有在陆晟面前才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她抬眼,目光在如眉与赵夫人之间逡巡,将两人都看得背后生寒,最终是赵夫人按耐不住,刚一开口,“娘娘有话,臣妾……”
“夫人。”青青声线沉稳,在赵夫人表忠心之前打断她,说起话来竟有了几分陆晟的气度,还未点题便已让人心生畏惧,“我在府上小住时曾见过他一面,约莫半个时辰,得亏六姐姐牵线搭桥——”
赵夫人抬头,眉头皱起,满是不解之色。青青看向如眉,笑着说:“这小半个时辰的空隙,若要差,自然是有蛛丝马迹可查,再不济将六姐姐拖去卫所,也总能撬开口的。”
如眉大惊,“小十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青不理她,只管照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上头如今宠我你们是知道的,但倘若我与赵如锋的事被上面知道,依着他的性子,想必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说到底,一个叛国之臣,留与不留也都在一念之间而已。赵夫人,您是听赵侯教诲的,见识不同凡人,您说是不是呢?”
赵夫人吓过头,反而冷静下来,她紧紧盯住青青,仿佛要从她的无双面皮一路看到血与肉去,“娘娘想要什么?”
青青笑开了,“果然赵夫人识时务。只一句话,请二位务必替我递给他,否则……罢了,有些话不必讲透,说透了伤情面,不值当。”
如眉在一旁呆愣地望着青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人已然变了样,她竟也认不清了。
景福宫里头闭门聊得正热闹,外头却迎来了长春宫的掌事太监,刘春领着一小列宫女走到景福宫宫门口,说是皇后给了赏赐,要进宫宣旨。
喜燕连忙进门通报,她急得要出汗,青青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等她品过了,放下茶盏才望一眼喜燕,“请刘公公进来,我在里头听旨。”
“这……”喜燕犹豫不前,青青却仍没有一丝要后悔的意思,仍旧是老神在在模样,这当口竟还与如眉聊起江南锦缎来,逼得喜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