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抿紧了嘴角,大拇指擦过她毫无血色的面颊,拨开一串热泪,他轻叹一声,终究还是直起背,一个眼神,元安便将原本名为慈寿的少年领到近前。
元安立定,青青便仿佛被人用利刃抵住后腰,背脊不自然地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把拉到极限的弓弦,紧张得近乎扭曲。
元安先行一礼,“奴才元安恭请皇上圣安。”
毫不迟疑地,接下来便是慈寿,他跪地叩首,一套动作完成得利落干净,如今半生已不知跪过多少人。
少年嗓音尖细,带着宦臣特有的阴柔,“奴才长福,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长福……万岁……万岁……万万岁……
慈寿的声音不断在青青脑中回荡,她被席卷而来的潮汐淹没,生生受此灭顶之灾,再也无处求生。
她闭上眼,仿佛终于泄气,直挺挺的背脊也塌了,她跌坐在小腿肚上,已流干了最后一滴泪。
陆晟自青青脸上挪开眼,望向战战兢兢苦等旨意的长福,“当年京城之乱非朕本意,朕也曾是朝中之臣,食君俸禄,然则未能固君之江山,朕长怀愧疚。今日朕将当日以弓弦勒死你父之人交到你手上,如何处置全由你做主。”
长福听完,如遭大难,他一个接一个磕头,把光亮可鉴的地砖磕地砰砰响,这每一声都似重锤,重重砸在青青心上,然则她不敢回头,不敢向一身太监打扮的慈寿看上一眼。
长福吓得大哭,结结巴巴说着:“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是罪人,奴才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奴才该死……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圣明大德,与天同寿……”
陆晟言语温和,悉心宽慰,“你不必如此,朕素来不做试探之事,朕给你机会,你若取他性命朕只有赏,绝不责罚。所谓君无戏言,此乃立国之本,你大可放心。”
长福瑟瑟缩缩,心中犹疑不定。
“周英莲——”
“奴才在。”周英莲从外端来一张托盘,赤红绒布上放一柄精巧短刀。
陆晟抬眼看元安,元安当即意会,自周英莲手中取过短刀,递到长福面前,“路上我与你说过的话,句句属实,你无须多想。报仇的机会只此一次,你若不动手,必定抱憾终身。”
“可是……可是……元公公……我……奴才……”长福抬起一张清秀白皙的脸,他原应是翩翩佳公子、富贵府中人,却在命运翻云覆雨手中落得如此下场,便就是连不甘、不肯、不愿都没了,他认命,却又因此比青青少去许多烦恼,他望着元安,眼中充满祈盼与无助,“不可……不可如此……他是晋王啊……我怎么敢……怎么能?”
陆晟端上周英莲新沏好的茶,悠悠然抿上一口,对长福和颜悦色说道:“你瞧他,如今还是晋王吗?”
长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往日威风凛凛的晋王陆震霆此刻血染甲衣,双手被缚,狼狈至极。又想到年幼时眼见宫门大破,乱军横行,令父王惨死,一股熟悉的怨恨回溯至胸口,为他添上两分胆气,他一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