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他的父亲一向是个内敛的人,对待他这个儿子不十分亲切。
“孩儿拜见父亲。”李镇渊忙翻身下马,向李重明行礼。
李重明扶起李镇渊,细细打量,过了片刻,才凝起一点笑意:“我儿清减了。”
李镇渊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颊,倒没有清减的感觉,应是更成熟稳重了些。
李镇渊这才发现父亲的双眼有些发红,黑发中更添几分银白。李重明已知天命,大晟的镇国将军,终于也将近暮年。
李镇渊这一生二十一载有余,不曾有过软弱的时候,驰骋疆场,以命相搏都不眨一眨眼,这一刻却莫名有些鼻酸,父母拳拳爱子之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李重明只是较常人更严厉了些,之前他虽然戍守边疆,依然是在李重明的管辖之下,这些日子他在外平乱,全凭自己一人之力,李重明自然担心。
“孩儿让父亲担忧了。”
李重明重重点头,拍了拍李镇渊的肩头,目光里有些欣慰之意。
李镇渊遣散身边的随从,同父亲一起牵着马,走在朱雀大街上,同父亲说着平乱之事,李重明一边点头,一边指点他,李镇渊悉心听着。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这高挑的父子俩也并不引人注目……
而另一边,元澈坐着马车回了府中,府中家丁不多,个个勤劳,一切一如他离开之前。
书隽怕他身子弱,受不得这帝都的寒气,早早烧起碳来,烘得一室温暖如春,元澈见他忙里忙外反倒不亦乐乎的模样,便也不去阻拦他,自己在一旁捧了一卷《六韬》,接着窗口的夕照,静静阅读。
今日刚回京,恐怕明儿要上朝向昭昇帝述职。
这原也无甚大碍,只是他杀了郑仰一事,颇有些棘手。尽管不杀郑仰便守不住汝州,但郑仰依旧是朝廷要员,他即使贵为皇子,也是不能擅自处死的,明天钟尚书一党恐怕又要借此生事。
至于那些账本,元澈双眼一暗……
书隽从门外进来,小脸儿冻得通红,见元澈正对着窗外出神,不知想些什么,正想退下去,元澈却转过身来,问道:“今日晚膳做了么?”
书隽摇头:“厨房还不曾做,想问问您吃些什么。”
元澈想了想,莞尔一笑:“那就做些玉团露,晚些时候做些小天酥,西江料,再去买一壶杏花楼的女儿红,记得温上。“
殿下嗜甜,爱吃些点心他是知道的,但却极少饮酒,做这些吃食,难不成是有客来访。
他心里虽疑惑,仍道了声:“喏。”命厨房去做菜了。
元澈一个人自然吃不得这许多,冬日里天色暗的极快,他点上油灯,在灯火下看书,先食了些玉团露。他在外这些日子,够不上风餐露宿,也算得艰苦,素日里普通的糕点今日吃来,竟有番别样滋味。
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命厨房送上吃食。还未过片刻便听见有人在外轻轻叩门,他搁下书,起身开门,门外正站着李镇渊。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倒像是要把门框填满了似的。李镇渊浑身带着夜的寒气。元澈拉过他的手,有些心疼的摩挲着他老茧遍布的手心。
元澈看了看他身后,并没有小厮跟着,也不见人来通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将军难不成是翻墙进来的?”
李镇渊亦反握住他的手:“这都叫你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