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一怔, 疑惑着微微侧头,面上的表情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他重复了一遍,只是声音低到沙哑, “你说……什么?”
一时间, 苏培盛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脖颈僵持发硬, 两眼发直到只能瞧见自个儿的鼻尖, 他清咳一声才找到声音,“主子爷, 兰院……空了”。
四爷忽得起身,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在地, 紫檀木的椅身上嵌着粉彩瓷,虽看着极为华美,但既笨又重,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还伴着瓷器破碎的清脆声。
四爷的下颌线紧紧绷着, 脚步也异常用力, 满地的碎瓷片扎进鞋底,他却仿若无感,抬脚便往兰院走去。
好几个灯笼撵在四爷身后, 黑夜中, 灯笼像是颠簸在湍急河流中毫无依靠的小船, 摇摇晃摇几欲熄灭, 好不容易到了终点兰院,灯笼才终于得以停下获得喘息片刻的机会。
只是, 往日照亮半个天空的地儿如今黑漆漆的,静的有些吓人。
苏培盛使人开了锁, 机灵的小太监连忙将各处的灯一一点上,带有‘兰’字的宫灯悠悠亮起,上面的兰草清瘦淡雅,正是四爷亲手画的样式。
他踏进正厅,摆设、器具甚至连妆台上的首饰,官皮箱等等一应具在,最常用的那套胭脂红釉茶具亦摆在桌上,静静的等着它的主人。
这里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不见院子的主人。
她怎么敢?
她竟然敢!
“备马”,他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苏培盛,声音也放得很轻,“爷叫你备马”。
苏培盛心底一个劲的发毛,像是听见斩首时令牌落地的声音,连滚带爬的从屋内冲出去,“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门口,小全子正守着,见师父的脸白的跟鬼一样,整个人急得团团转,“师父,您就别去了,我腿脚快,立刻便回了”。
苏培盛顾不得心疼新上身的衣裳了,直接用袖口抹脸,就这片刻功夫,他的脸和脖子上已满是汗水。
他扭头回看,还不忘压低声音道,“你这个蠢东西,怎么就教不会,若想要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
主子爷正在气头上,他们做奴才的自然要哄着些,可眼下天色已经黑透,明日一早还有要事——便是天王老子亲至,也赶不了一个来回。
他们慢悠悠的过去,等备好马,主子爷再换好出门的衣裳,说不定这股子气性就消了,不用旁人劝,主子爷自个儿便不去了。
小全子似懂非懂,可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按师父的话照做。
只是马房与门房距离并不远,再耽搁,也不过是一两刻钟的长短,更让人魂飞魄散的是,马夫刚将马牵出马厩,门房的人便过来催了。
四爷竟已到门房了。
苏培盛再不敢搞任何小动作,连声催促不停。
片刻后,马儿轻声嘶鸣,四爷提着袍角跃上马背,他扬起长鞭、轻夹马腹,骏马如同离弦的一般飞出,仿若一道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