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胤禛,沈菡对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呆呆地坐着,觉得精神很疲惫。
紫裳上前收拾碗筷,见主子神情不对,关心道“主子”
沈菡回神,看看她,突然想起来“中午的馄饨给五公主和六阿哥送去了吗十一阿哥也可以吃一点儿,但你和奶娘说,不要叫他吃多了,这孩子吃饭没数,总是吃撑,慢慢的容易把饭量给撑大了。”
紫裳一边收拾一边笑道“奴婢早都给阿哥和公主送过去了,这会儿都该吃完了。您放心吧,上次十一阿哥闹了一次肚子,奶娘们都吓了个半死,哪还敢再由着阿哥的性子来。现在阿哥用膳她们都看得紧呢。”
沈菡揉了揉眉心“嗯,那就好。”
躺进帐子里,拥着软绵绵的锦被,沈菡半睁着眼睛,迟迟难以入睡。
朝堂近来紧张的局势,让玄烨的神经日益紧绷,而他最近越来越隐晦的各种动作,也让整日和他待在一起的沈菡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沈菡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爱人,不像玄烨,反而越来越像一个皇帝。
这让沈菡觉得很累。
她不确定皇上是否对太子生出了一丝废立之心,所以才不再顾忌让他们母子正面与太子抗衡。
还是说他在考虑这个问题时,先考虑的是康熙皇帝和朝堂的需要,至于爱新觉罗玄烨自己的立场,已经被他舍弃了。
如果是前者,那么接下来的朝堂将永无宁日。
而如果是后者,沈菡虽然会很心痛,但似乎也不是特别意外。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在玄烨的心里,从始至终,康熙皇帝的需要都是第一位的,而爱新觉罗玄烨自己,永远是第二位的。
只是
沈菡默默夹住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养神。
就算这是康熙皇帝做出的选择,她也并不打算认命和听从。
因为太子参政一事发展到现在,局势显然已经渐渐脱离了玄烨的掌控。
这让沈菡深刻地意识到,玄烨也只是个人,而不是神,他可能英明神武,却并非是一个万能的皇帝。
他对朝堂和人心的掌控力始终是有限的。
所以她不能一味盲从和依赖于他的判断,而是要靠自己保持清醒,千万不要走错了路。
九经三事殿里,玄烨听顾问行转述完,手中的笔略微一顿“四阿哥没叫人进去”
顾问行答道“是,佛伦亲自去了横岛求见四阿哥,但四阿哥没见,只叫苏培盛出来说了几句话。”
玄烨闻言左手不自觉地在桌上点了点“说了什么”
顾问行“四阿哥说他这次去山东办差的折子已经交上去了,皇上已经批复。既然公事已了,他本人也并无其他问题求教佛伦大人,就不再耽误他的时间了。听说佛伦大人晋了川陕总督,恭喜,望大人勤勉、务实,好好为皇上分忧,祝大人一路顺风。”
然后四阿哥连礼物也没收,也没给个晋升贺礼,就这么冷冷淡淡地给了人一道闭门羹。
玄烨手中的笔悬停在那里,心里有些复杂,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不高兴。
他对着眼前的书案呆坐半晌,最终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知道了。”
明珠府。
佛伦求见被拒,心里颇感奇怪“不过寻常拜访,四阿哥何必如此回避”
而且这可是皇上暗示他过去拜访的,不然他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亲自跑到四阿哥院子里。
怎么四阿哥却是这种反应,难道皇上没跟他通气儿
“皇后一派素来谨慎,之前我们数次示好乌雅家,一不也一样石沉大海,不见回音。”明珠倒是习以为常,他老神在在地安慰佛伦“皇子们都还年轻着呢,急什么”
“这回该着急的可不是我。”佛伦瞧了瞧桌上堆着的被四阿哥拒之门外的礼盒,想起这段时间和四阿哥的接触,颇感新鲜“这位爷也真是个奇人,早先我看他办差时候那副急得火上房的样子,还以为这位回了京城,见到太子的情势会忍不住靠过来,结果这位爷倒好,竟然稳如泰山”
这位的性子可真是两个极端,不是把人烧死就是把人冻死,这和皇上的性子可差得有点儿大。
也不知那位独揽圣心几十年的皇后到底是个什么人,总不会也是这么一副脾性吧
“我倒觉得,四阿哥如此做派,说不定还正中万岁爷的下怀”明珠用食指轻轻摩挲着青花茶盏的杯壁“该急的时候急,不该急的时候不急,这才是聪明人呢。”
不信看看索额图着急的样子,恨不能明天就逼着皇上给太子让位,凶相毕露,早晚儿得把皇上给惹毛了。
索额图越急,明珠就越高兴;索党越嚣张,明党就会跟着水涨船高。
总有一天,当这大水开始漫过皇座,他就能等到给索额图收尸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