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云雾所遮,三山半掩其面,也恰是有云雾缭绕,半露其上的三山峰顶,其中最矮一峰,山巅之形,宛若雄鸡之冠,每有云雾飘散而过,才见有群楼矗立其上,似如天上之居,仙人之所。
恰逢穹顶之下,日月明暗,阴阳轮转,鸡冠之巅,群楼如众星拱月,月色银光,照耀群楼之中,将当中一所金楼映亮,如夜中最亮繁星,闪烁耀眼之辉。
本是一番仙境之景,反是因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让这仙境重坠人间。
「鲁儿——」.
中年男子,须发微白,在极度悲伤之下,原本有神双目,已显出几分厚重,身旁一美妇,虽已年逾四旬,但风韵犹存,此刻也是泪如雨下,不住啜泣,相较此楼之中的金碧辉煌,楼中氛围凝滞之重,直让人透不过气来,尤其是夫妇二人身上的红袍,与身前两具尸首伤口一般殷红。
直至美妇再流不出泪来,只是怔怔望着面前尸首哑然失声,中年男子伸手侧首,附耳轻言安抚数句,而后伸出手来,拉起美妇因情绪失控而滑落的兜帽,重新遮住她的面容,微微侧目,身旁早有身披胭红斗篷的女弟子快步而来,扶过早已无法站立的师娘,缓退而出。
待得夫人离开,中年男子亦同样伸手拉过脑后的红袍兜帽,将自己面容遮隐于其中,方才缓缓回身,面向场下一众弟子,声音出时,已然没了先前悲伤之感,反是平静异常,问出四字。
「救醒了没?」
场下弟子皆是一颤,这份平静之下蕴藏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面面相觑后,无人敢出声应答。
兜帽遮面,众弟子看不清阶上师父兜帽之下神情几何,唯能感受到目光扫过自己时,那彻骨的寒意,只有俯首,不敢以目光相迎。
金碧辉煌楼宇之中,陷入死寂,片刻之后,一声闷呼声打破平静,再望楼内,距阶上红袍最近之地,已有两人断喉而亡,而杀人者,正端坐阶上金座正中的金鸡楼主,红袍之下显露的半截猩红剑尖滴着鲜血,尽管如此,场下众人无一人有逃跑移动之象。
「滴答...滴答...」鲜血滴落地面溅射开来的轻微声响,却是如此震慑人心,宛如鼓槌敲击在殷红斗篷的众弟子心上。
半晌之后,堂中一角,传来踏阶上楼之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弟子略带颤抖的禀报之声:「禀师父...大师兄...醒...」
「了」字尚未开口,众弟子只觉眼前一花,金座之上,红袍楼主如箭射出,轻功激荡而出的内力涟漪,直将楼中弟子尽数掀翻...
环伺金楼的众楼其一,灯火摇曳,正如同紧守楼外的三位弟子心情一般,忐忑不安。
「吱呀——」
楼门缓开,身着胭红斗篷的弟子才出,守护其外的三位师弟已按捺不住,开口问道:「大师兄如何了?」
「这毒甚是难解,我也没什么法子,或许只有找出下此毒之人,才能保住他的性命。」师兄摇首微叹,可眼中并无丝毫急切,反是隐隐透着股期盼。
门外三人闻言,亦未有丝毫同情,话锋一转:「姬师兄生死事小,可少楼主与他同去恶人岭催促丹粮,却遭了毒手...姬师兄若是死了倒不失为解脱,可他偏偏一息尚存,死的却是少楼主,依我看,师父来后,他也难活!」
「莫要胡言乱语,让你们去禀报师父,姬夜醒来之事,办得如何了?」
「师兄放心,我已遣咱们这楼中轻功最好的师弟前去报信,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师父之令了。」
「三位师兄...我瞧此事,透着蹊跷,虽说大师兄内功平平,但他那一手快剑,莫说恶人岭,便是咱金鸡楼中,也鲜有敌手,能将他伤成这样,又杀了少楼主的...会是什么人。」
「首山之中,唯恶人岭与咱金鸡楼耳,能将大师兄伤得如此重的,你说还会有谁?」
「可我听说,恶人岭主不是接下了谷主之令,去了望向坡?再说了,即便是...看在师父面上,也不会下此狠手...」
师兄弟四人正交头接耳,忽闻衣袂劲风声入耳,不用多想,也知是谁赶来,噤声一瞬已是齐齐抱拳俯首,开口高呼:「恭迎师父!」
话音落时,那身猩红宽袍身影已然落定,不待四人开口再拜,宽袖一拂,面前楼门似被重剑斩中,碎裂开来...未有停留,红袍身影已钻入楼中。
四人跪地不语,但已暗中交换了眼神,各自明了对方心思,收回目光,静心跪定...
兜帽遮面,快步疾行,至楼中后,一刻不停,直登楼顶,散出体外的剑意,竟震得此楼似也微微摇晃。毫不怜悯室内踏上躺着的,乃是自己首徒,只将强忍杀意的目光望向榻上勉力睁眼的男子。
「是...师父吗?」榻上之人,瞧清来人,蠕动干裂的双唇,勉力挤出几字,却在话音出时,身形被一股强横内力裹胁而起,直撞在室内木柱之上,跌落地面。
本就伤势沉重的姬夜,受此重击,摔落于同时,张口呕出大口黑血,凡血液溅射之地,无不发出阵阵腐蚀黑烟,足见他身上剧毒的厉害。
兜帽之中,审视目光,定定瞧了片刻,终有镇定之声传出:「说...吾儿是何人所伤!」..
旁人或许听不出,但地面趴伏,无力起身的姬夜却敏锐地从这简单一句中听出了暗藏其中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