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紧逼的圣上终是停下脚步,不远处跪伏于地的严若海也随着太子开口,微微抬头,带着不可思议望向已然失态的可怜人,可当圣上与严若海还未来得及弄清楚眼前太子到底如何,就听太子又已开口。
“你是谁?”太子看似更像是在与空气交谈,已是自顾自接回话来,语调俨然成了另外一人。
重新变回先前语气的太子声色俱厉,冲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怒喝道:“本宫乃是齐云太子,你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神色尚未保持片刻,太子神态互转,变为恭敬谦卑之姿,自顾开口:“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望太子恕罪!”
“恕罪?哈哈哈哈...来人呐,将这不开眼的东西给本宫拖下去,斩!”
肆意狂笑着的太子,在这短短时辰内,来回转变神情,单臂抬起,向身后挪动着身躯,果真如被人拖行一般...
圣上收起了森冷目光,停下了逼近太子的脚步,微微侧身,为不停挪动身子的太子让开了一条道来,任由其就这么放肆在大殿之中。
太子在殿中时而阴冷狂笑,时而放肆而跑,时而低声啜泣,时而卑微求饶,伏地的严若海见得此等疯癫之状的太子,不敢抬头去看圣上神情,更不敢开口,只是将身子伏低。
“老严。”圣上此刻语气再无冷冽,反是透出些许疲惫。
严若海心中一惊,忙开口应道:“臣在。”
“今夜之事...”
“臣近日忙于鬼魅夜行一案,不曾知晓宫中变故。”严若海忙开口禀道。
圣上沉默片刻,不在去管依旧殿中狂奔的太子,而是转头望向殿外已快微明的夜空,缓缓开口:“内城之事,办的如何。”
“陛下放心,这些孩子,都是臣亲自挑选,更何况还有端木协助,绝出不了岔子。”隐隐有不安在心中升起,严若海据实禀道。
将腕上玉持取下,捻动沉思片刻,圣上弯腰,将严若海扶起道:“老严呐,这世上...唯有人心不可测,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你一般,忠于朕,忠于齐云。”
立于皇帝身旁的严若海闻言,猛然转头,望向身侧自顾开口的圣上,目中皆是不敢置信,似乎是刚刚才认识这位自己追随多年之主一般。
“老严不舍?”察觉到了严若海之目光,圣上目光不移,冷声反问。
“臣...遵旨...待回去后,臣会...”望见圣上眼中那浓浓试探,严若海心中一凛,忙垂首应下,可还未等话说完,已听得圣上开口。
“此等事,无需朕的护军宗师亲自出手,自会有人去做,朕只望老严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语气虽缓,但在太子于这空荡大殿疯癫叫喊荡起的回声下,就连严若海这等绝世高手都觉得脊背发凉,没有任何犹豫,严若海当即就要下跪,却被圣上把住手臂。
感????????????????受到手臂之力松开,只见这位齐云之主,已然转身,向殿外行去,严若海微微侧首,望向依旧在殿内疯癫的太子殿下,眉头紧蹙,目露不忍,可还是迈步追随圣上而出。
直至出了殿外院门,听到那厚重殿门缓缓关闭厚重之声,还有那隐隐传出的疯癫叫喊之声,心中如压巨石,久久不曾缓解。
——
江霖内城城门之下,热血鲜血已将尚未融化的冬日积雪尽融,数名年轻高手,早已没了呼吸,只余一人,尚在苦苦支撑。
天已微亮,趁着些许光,才看清这单膝跪地的年轻高手面容,赫然正是在先前曹经府中的严家子弟,此刻的他满身伤口,仍有鲜血不停地渗出,顺着拄地单掌,浸染地面。
“为...为什么?”严家子弟抬首望向不远处正甩落刀尖鲜血,带着可怖面具不见神情的端木秋,不甘发问。
“世事如棋,你我皆是棋子,不要怪我...”
端木秋带着可怖面具,但开口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歉意,将手中军刀搭入臂弯,用甲胄拭去军刀上最后一丝血迹,提刀逼近...
声声鸡鸣驱散漫长一夜,无论是穿好朝服准备上朝的内城官员,还是趁早出门营生的江霖百姓,皆已望见身束着明黄卷轴九门卫,分别纵马奔向张贴皇榜的内外城布告栏而去。
“鬼魅夜行”一案阴霾尚笼罩在江霖上空还未散去,此时的皇榜自然引得江霖官员与百姓们向着皇榜张贴之处聚拢而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皆惊恐失声。
“鬼魅昨夜再行凶案,吏部侍郎曹经,并多名六部官员遇害......”围在皇榜周遭的百姓们有识字之人,轻声诵读,身旁聚拢之人则听得心惊胆战。
江霖内城皇榜处,等待上朝的官员们同样面色难看,阅至榜尾,饶是官员们足够有城府,也终是掩饰不住惊恐之色,只因皇榜榜尾赫然写着“齐云太子武,亦被害于太子府中...”
朝官们顿时神色各异,有沉默不语者,有当场痛哭流涕者,亦有摇首而叹者,只有寥寥几人,抬首仰望,看往那齐云至高皇权之所在,或目露恐慌,或露恍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