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急救法教完,店家也把给他们的菜肴端上桌了。
几人坐下,李春甫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问:“那异物阻塞的急救之法可有名字?”
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柳如思都是直接说的,两个名字都很形象,但海姆立克…柳如思思索了一下说:“此法来源不可考,不如李老来另命名?”
“诶,这是你的技法,怎能我来命名?”李春甫摇头,大夏无论什么技艺都最重传承,据他人之法为己有是会让人不齿的。
“嗯…那不如按其特征,叫做‘后抱压腹’法?”柳如思认为形象的名字能有利于传播,比起在没有海姆立克先生的大夏尊重他的命名权,还是让这个技能流传出去救更多人的好…
吃完午饭会休息半个时辰,只是柳如思刚起身,李春甫就把一本书扔到柳如思身上!
柳如思接住,定睛一看,是那本无名的方书。
“半个时辰,把甲篇的十二个方子抄了,下午开到甲方的时候都由你来抄,省得我这小子一个人抄写得太慢!”李春甫颐指气使般说。
“多谢李老师!”
柳如思欣喜若狂,越厉害的大夫、郎中,他们的方子越是不传之秘,轻易不肯告诉别人的!马大夫到现在都没教过她一个方子呢!
李春甫哼了一声说:“不得私传于他人!”
然而柳如思却怔愣了一瞬,轻声细语的分辩说:“治病救人之法,若是能多传授,不就能救更多人吗…”
李春甫嫌弃的瞪了她一眼,愤愤道:“你当我是那种敝帚自珍之人吗?内症不比你那些外伤急救,状况分明易辨。若是诊断的功夫不够,给人看错了病,开了错方反而害人!”
“这镇西的蹩脚郎中,八成就是晓得了几个方子,平日治病全凭运气!要不是见你心性务实,不知时就说不知,我才不会让你抄去!”
柳如思恍然大悟,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居然没想明白过,她当即低头认错道:“李老师教训得是!学生明白了,以后一定谨记,不会随便开方!”
“哼!”李春甫拂拂衣袖,就转身回客栈休息了。
小馆里褚时钰的下属早就机灵的备上了笔墨纸砚,褚时钰轻声问:“我帮你抄吧,我写字快些,或许能多抄几篇。”
“不用,甲篇十二个方子能抄完就行,多抄的没人教也学不会。”柳如思即便不明白这道理,也不会偷偷多抄,向人学艺都不心诚,别人怎能放心教你?
这本方子都以序列命名,根本没标什么方子是治什么病的,但柳如思思维开阔后也想明白这用意了。若是不能通过方子的药来确定是治什么病的,说明药理知识不到家,那要方子有什么用?
十二个方子很快抄完,柳如思将方书放在一旁,试着从用药来分辨是治什么病的,然后将最可能的猜测,以小字写在右下角。
半个时辰过去,李春甫迷朦着眼睛打着哈欠从客栈出来。
全身包得严实的身影立刻冲到近前喊:“李老师把口罩戴上!”
李春甫无可奈何的翻着白眼,由药童帮着把口罩的带子系上,没好气的问:“方子抄完了吗?”
柳如思立即把抄完的一叠纸递上,温声恭敬道:“都抄完了,请老师过目。”
李春甫接过方子翻看,很快就发现了右下的小字,但他面无表情没有作任何评价,只是翻到最后,他凝眉道:“怎么多抄了一…”
随即他就噤声认真看,他自然发现,这不是他方书里的方子,看完后他自言自语般说:“这治风寒的方子用药温和,便是无病也是无害之方…”
柳如思低眉顺眼在旁边等着,刚刚做完一切还有时间,她就将自己从教科书里记下的风寒方子也写出来,这方子的用药她还有一些疑惑,也记在纸上了,希望李春甫能为她解惑。
“这几味药…边走边说吧。”
李春甫抬步朝下午要看诊的镇西走去,一边给她讲解她写下的问题,还时不时拓展一些,讲了几种替换后效果更强的药。
柳如思全神贯注,努力把所有的内容都记下,好在因为是自己归纳的问题,所以稍加思索,就能轻易理解。
等到了镇西的医棚下,那张方子的所有疑惑就都解开了。
柳如思安排了一个丫鬟替代她消毒的工作,她在药童边另一张桌子坐下,满怀期待的准备开始她的抄方工作。
然后她就明白了,李春甫的方子是根据常见到罕见排序的!
方书里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篇!但来的病人大半都开的是甲篇方子!
即使有两个人分担抄方工作,但还是赶不上诊断的速度!
然而尽管如此繁忙,尽管被李春甫时不时讥讽,尽管病人偶尔抱怨,柳如思依然坚持一定要上手摸一摸病人的脉象!
这积累摸脉经验的机会太难得了,她是绝不可能放过的!
诊了小半个时辰,总是嘴痒讥讽的李春甫突然调转了枪口,对药童呵斥道:“你咋的就不知道跟事儿精学一学?也上手号脉啊!就算是你这猪脑子,练十个总能记一个吧!”
柳如思歉意的看了眼旁边十来岁的小孩,接着又摸另一个患者脉象,她已经能摸出两种病脉了,要是每天都能这样把脉,相信很快就能掌握甲篇对应的病脉!
突然间隔很远的队伍中,突然有百姓惊呼:“这不是贾郎中吗?!”
“哎哟!快躲远些!你看他这脖子,不是跟公告上说的鼠疫症状一样吗?!”有排队的百姓赶紧让开,他们都是趁机来免费看病的,可不想染上这恶疾!
正在抄方的柳如思,突然连人带椅子一起被搬得老远!
她举着笔愣了片刻,才转头无语的看着身后的褚时钰,这人安安静静的,她都快把他忽视了…
“我还要抄…”
她正说着,就发现那个等她抄方的百姓也往这边跑来,小声说:“等会儿再抄,我可不想染鼠疫!”
一大群人如见洪水猛兽般四散躲避,唯有李春甫巍然不动,隔着被柳如思强行要求戴上的帷帽,他语带讥讽道:“哟,看你这模样,前日恐怕就有轻症了吧?怎的,自己没发现?”
贾郎中无言以对,只默默在李春甫面前的凳子上坐下,若他自己试的那些方子有效,是绝不可能来这里的…而现在,他想活命。
“李老师!消毒!倒他手上,让他整个手到手臂消毒!”柳如思在远处大喊道。
事儿精!李春甫暗骂,他的桌上也有瓶酒精,本来按柳如思的想法是,他每看一个病人就要手消毒的。
这他哪能同意,上百个人看下来还不得手秃噜皮?后来就调整为看差不多十个,或者他自己觉得手脏了,就消毒一次。
不管是指示贾郎中消毒,还是给贾郎中摸脉,李春甫那张嘴就没停过,中心思想就是,你这庸医害人!
期间贾郎中有小声辩解:“我虽医术不精,可也是治了不少病的。”
李春甫却是破口大骂:“那你可记得开错了多少方,害了多少人更加病重?这些人不看病说不定还能自己好呢!”
贾郎中理亏不再言语,李春甫骂骂咧咧不停,但最后也是按照流程处理。
贾郎中整个医馆和家属都被封起来,而褚时钰的人手详尽调查了,最近什么人跟他直接接触过,也都控制了起来。
关于他为什么得病,这很容易明白,在封城之前,那些鼠疫患者有人是找他看过的,贾郎中又没做任何防护,会染病也是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