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玩泥巴玩了一天,制瓶师傅早把定制的瓶坯都做好拿出去晾干了,将几人或惨不忍睹或精雕细琢的作品也都完成拿去晾着,等开窑的时候会一同烧制。
回到荥州城时已是黄昏,积压的事情一下子就堆到了褚时钰面前。
“王爷,荥州城北边的村镇计划要重建,不过那里的百姓几乎都倾家荡产,希望官府拨款帮扶,您看要不要帮扶?又怎么个帮扶法?”
“另外,圣上来了口谕赞扬您力挽狂澜,使二次溃堤的损失微乎其微,言明待赈灾结束回京后会论功行赏!”
“王爷…”
“等本王用膳之后再说。”褚时钰甩甩衣袖,带着柳如思几人朝备好的席位走去。
柳如思朝孙知照悄声说:“急事就直接说,不是很急的先放一放。”
孙知照讪讪笑一下,先退了出去,急倒是也不急,就是繁琐之事特别多,有的事情也必须跟王爷禀告。
玩了泥巴后的第二天早上,柳如思也要忙她自己的正事了,将医疗箱里的耗材备齐。
不过为了防止褚时钰再不务正业,她选择指派彩云和杨雪霏去帮她完成需要出门的事,例如找来合适的纱布和棉花等等…
如她所料,褚时钰很‘靠谱’的,派了侍卫跟着两个姑娘一起去采购。他本人留在了衙署,有什么事务都能第一时间处理了。
柳如思看着他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当,心里暗叹,他的能力和心性都很好,又有能左右国事的身份,一定能让大夏更加强大,可现在他却耽于情爱,把家国大事放在了次要的位置。
两个姑娘很快把东西买了回来,柳如思拿上就进了厨房。
“让下人来吧,你别动手了,万一烫到怎么办?”褚时钰皱眉拦下她要生火烧水的动作,他跟着柳如思进来,对于她要亲手给纱布和棉球高温消毒产生了异议。
“下人可能不知道要怎么做,生火烧水我很擅长,不会烫到的。”柳如思笑笑去拿灶边的火镰。
褚时钰抢先一步拿过火镰,径直占了灶前的位置说:“那我来吧,之前你也教过我生火,要怎么煮那些你教我就行。”
“不用,你去忙外面赈灾的事吧,这些我自己的事,自己完成就好。”柳如思试图把褚时钰劝出去。
褚时钰直接忽视她的话,将火升好后转头问:“接下来做什么?”
柳如思语塞了一会儿,决定认真和他谈一谈,换上严肃些的态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小秦皓现在自己在读书,雪霏也去教彩云认字了,你应该去完成你的职责。”
她这么认真,褚时钰也只能正面回答:“该安排的已经安排好了,都交由下面的人去执行了,如果有急事自然会马上找来,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她没有参与其中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只能更直白一点说:“你不能整天都围着我转,把我的事都抢去,我也不想整天闲着当个废人。”
褚时钰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实是什么都想帮她做了,但话不能这么说:“只是这些粗活不想让你做,一定要完成的,我来帮你就是了。”
油盐不进,柳如思不由得有些恼了,略带火气的说:“褚时钰,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可以烧火劈柴上山下地的农妇。”
昨日那句‘你值得更好的’褚时钰还耿耿于怀呢,这‘农妇’一词直接把他点着了!看向柳如思的瑞凤眼中第一次带了火气!
“那是以前!从我把你带出来的那天起,就不可能再让你上山下地烧火劈柴!你也不再是个农妇!”
柳如思也毫不退避,直视着他的不满,反问道:“我出身农家,嫁给农户秦烈为妻,我不是农妇又是谁?!”
两人长久以来默契回避的矛盾,被柳如思摆在了明面上!
褚时钰顿时一滞,他后悔没克制住脾气了,这个问题还远不到可以解决的时候。
他放柔了语气想把问题往回拉:“不管怎么样,粗累活都不是你必须做的,我有听秦皓和彩云说过,之前…你也是没做过这些的。”
他避讳着秦烈和她的过往,但柳如思从不避讳,也不打算再放过这个问题:“秦烈是秦烈,你是褚时钰,他不让我做的事,不代表你也可以!”
深藏的不甘和嫉妒被刺激,差点直接把他点炸,但褚时钰深知现在争执这个问题,他只能自取其辱,甚至把好不容易能友好相处的关系拉回原点。
调整了几息后,他轻笑着像是在无理取闹般说:“要是我不让人放你进厨房,你要怎么升火烧水?锄头、斧子更是不会让你拿到的。”
又要来强制安排这套吗?柳如思气急的问:“之前说过会尊重我的想法呢?!”
“我也说过,你的安危问题是不可能改的。”褚时钰态度一派温和。
“这些哪里跟安危沾得上关系?”柳如思觉得匪夷所思。
褚时钰煞有其事的说:“先说上山,山路崎岖有时候还有野兽。再说下地和劈柴,一不小心可能会被工具伤到,伤到主要血脉就糟了。最后说升火,烧到烫到都是常事。”
柳如思无语的看着他,她可以继续反驳他的歪理,但就算辩论赢了,也改变不了他可以蛮不讲理的限制她的行为…
她一早就明白,他只会给她一定范围内的自由。可她没想到,随着他控制欲的膨胀,这个范围还会缩小!
她不是一定要干那些粗重活,而是这些目前代表了她可以独立生存的能力,褚时钰在剥夺她的独立性,试图将她改造成依附他而存在的藤蔓!
柳如思尝试最后再辩驳一番:“吃饭也可能被噎死呢,你怎么不禁止我吃饭?”
“但不吃饭一定会饿死,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不一样的。”他越说语气越是柔和。
她无言以对,突然直接绕过他,打开下面已经发出咕咕声的锅盖,抄起备好的纱布投进锅里。
而褚时钰反应过来,又立刻上前把她挤开说:“你说怎么弄,我来做。”
褚时钰直接霸着灶台前的位置不让她靠近,用实际行动表示,如果柳如思不告诉他怎么做,那就两个人什么都别想做!
“你是不是有病?”柳如思有气无力的骂道。
谁料,褚时钰居然认真的回答:“可能是你把我救回去的那次伤到了脑子,你没把我治好。”
柳如思膛目结舌,无语了一会儿,她认真问:“所以你也知道你现在这样很不正常吗?”
褚时钰思考了一会儿后,坦白道:“我知道我不正常,但我感觉很好。”
“好在哪?”柳如思无法理解。
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一双瑞凤眼映着她的轮廓,他认真说:“若是从前的我一定不会相信我现在的状态。可我清楚的明白我在做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知道自己的情感基于什么,尽管它们来得太快太浓烈。”
他是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的,美貌、细致、坚毅、聪慧…每在她身上发现一样特质,他就多一步沉沦。
虽然每一步都迈得巨大,可这有什么不好?早点明白自己的感情,就能早下定决心,省得犹豫不决而错过了可能的时机。
“为自己所爱而竭尽全力的感觉,很好。”
柳如思不知道该说什么,早在他目光中透出浓情之时就垂眸避开了,她承受不起…
“你昨天说,我值得更好的…”
褚时钰终于还是忍不住反驳这句话:“没有更好的了,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