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阳显然对买旧的生产线可以组建工厂这件事很感兴趣,仔细的问了鲁厂长不少问题,还拿了本子一条一条都记上了。
“你打算回村办工厂?”白清霖问。
陆向阳摇摇头道:“咱们那边不合适。”
鲁厂长笑道:“东北那边实在太冷了,估计冬天都伸不出手来。很多机器在比较寒冷的情况下是无法开工的。就算我们鲁城这边,最冷的那一个月也得放假。”
白清霖到也听说过,东北很多厂子一年就干十个月还是咋地,因为冬天太冷,厂房又没有暖气啥的,连机器都无法转动,机油都给你冻成坨坨。
陆向阳只是笑了笑,很显然他不打算在老家那边弄工厂也不是这个原因。想一想东北企业也挺不容易的,干半年停半年,还能有钱发工资。
当然,也没有停半年那么夸张。
鲁厂长这个厂子并不显眼,那个厂房也盖的及其简陋,房顶都是石棉瓦,还有不少破了的。不过工人们的面貌都还不错,最起码看上去是一副很积极的样子。
这个厂子不止是生产帆布,还生产帆布包。这些帆布包订单基本来自于附近的建设兵团,有小部分发往其他地区。
“都是兄弟们照顾,”鲁厂长呵呵笑道:“这几台做包的机器都是买的旧的,一年连五千个包都做不到,勉强糊口。”
这些包都是老式帆布提包,白清霖就有这么一款,还是他下乡之前老舅送的。
“我们的帆布制作出来会都运送到市里那边的染色厂染色,然后在拉回来进行抻拉晾干等工序。虽然也会有一些瑕疵,但瑕疵帆布并不多,因为我们厂产能不高。”鲁厂长十分厚道,把自己厂的优缺点都说了一遍。
优点……可能就是大家都很勤奋,愿意学习,还有知青自学了修理这些机器的本领。有了这些本领,被调去县里市里的厂子都没问题,但是人家拒绝了,宁愿待在这个小小的厂里面。
缺点就是鲁厂长说的了,产能不高。大单子接不到,都只能接零碎小单子,或者兄弟厂吃不下的单子会拨一些七零八碎的给他们做。
这次去展销会拿到的那些单子对鲁厂长来说都是意外之喜,以往他去了都是白去,傻傻的坐上几天,把带去的帆布卖掉就回来了。其实相当于他们费劲背过去的那几匹帆布样品其实就是路费。
“能把这个厂做起来,其实也不容易。”鲁厂长笑着带着白清霖二人参观他这个小小的厂子,“当初还被举报了,说我以权谋私,用村办厂给自己谋取利益什么的,后来还是有几个知青动用家里关系把我保下来的。哎,差点儿就吃花生米了。”
白清霖吓了一跳,问道:“可是当时不是开会通过了吗?”
“人心隔肚皮,有人能看到利益,有人能看到发展,有人看到的是脚踏实地,有人看到的是登天梯。”鲁厂长说完,抬手拍了拍白清霖的肩膀,“我们必须要谨慎,更谨慎,才能将那些想要危害我们的牛鬼蛇神关在门外。小白,小陆,我知道你们是有本事的年轻人,在劝慰你们谨慎小心的同时,其实更希望你们能找到发挥自己本领,能帮助国家的优势。”
他叹了口气,“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只要你们出头了,那就必定会有人看你们不顺眼。在做所有事之前,谨慎小心是最最必须的。如果察觉风险太大,那宁愿不要去做,不要让自己的身体,成了那些小人的登天梯。”
这真的是鲁厂长的肺腑之言了。
估计他在组建这个厂子的时候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与严酷的对待。想一想,他竟然是知青动用家里关系把他保下来的,也就是说当时点头的那些领导都没有办法,或者袖手旁观。
“那,鲁厂长,您知道当初是谁举报的您吗?”白清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您也知道,我做衣服还不错,在广城就成了出头鸟,差点儿出事。等回到家里……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呢。我想,您的经历或许我可以借鉴,能够成为我的经验。”
鲁厂长沉思片刻,伸手摸了摸兜。
陆向阳递上一包烟,鲁厂长苦笑着接过来,“嗨,大前门,不错。”
什么不错啊,三毛多钱的烟可算不上什么好烟,但是看鲁厂长困窘的样子,陆向阳只是笑道:“我带着烟也就是为了一些应酬的,这包烟就送给鲁厂长吧。”
“那怎么好意思,我抽一根就好。”鲁厂长连忙推让。
“鲁厂长,”白清霖按住了他的手,“您看不出来吗?我们是想让您多说点儿经验呀。”
鲁厂长又开始叹气,他点燃烟草,缓缓地吐出烟雾,“并不是所有领导都一心为民的,他们嘴里口口声声说为人民服务,其实……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