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家属沉默片刻,腾一下站起来,梁槐景条件反射的放下手,绷着脸往前走了一步。
对方看他一眼,转身闷头离开了。
患者家属一走,办公室里的气氛就好转了,大家小声议论着这件事,邱鸣鹤回头一看,就问梁槐景:“你白大褂呢?”
“脱了。”
“没事脱白大褂做什么?”
“……准备钻规则漏洞。”
邱鸣鹤看着他把白大褂重新穿上,一脸无语的吐槽:“能钻得到个屁。”
大家都听懂了,不由得一阵笑声响起,倒是将刚才低沉的气氛冲淡了。
类似的事不少见,都大同小异,患者或者家属有一方对治疗方案或者治疗效果有不满,就很容易起争执,大家见多了也没兴趣去讨论。
最多说一句:“是啊,好好的人,送来医院干嘛呢?”
不过没过多久,这位患者家属又来了,一来就要求转院,小唐又劝了几句说脑梗急性期很危险,最好不要轻易移动,绝对卧床休息,对方不听,直接去隔壁找邱鸣鹤。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邱鸣鹤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小唐,让他签字,给他办出院。”21床就这么出院了,说要去朋友的医院那边治疗,手续刚办好要走,患者的女儿就匆匆赶来了,和自家兄弟发生了争执。
整个住院部都能听到她骂人的声音:“固执,刚愎自用,你是不是有病啊?你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给妈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我看妈会身体不好全都是你气的。”
“我先说好,我一个出嫁了的女儿,该做的都做了,钱给了,也陪护了,现在你们要转院就转,但要是出了什么事,是生是死,我可不负这个责任,要是有什么后遗症,瘫了歪了,也别来找我,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后面这段话,其实就是说给21床本人听的,她脑出血又没到昏迷的地步,意识是清醒的,如果她不愿意出院,她儿子应该也不会过来要求办出院手续。
“这么看来,还是出院的好,这事就让别人去烦吧。”有个同事在门口听了会儿热闹,回头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无奈笑笑,寻了个别的话题,就把这件事岔开了。
梁槐景傍晚下班见到蒋思淮,跟她说起这件事,因为这种事太常见了,蒋思淮听的时候一心二用,一边专心检查他有没有把汤喝完,一边嗯嗯的应声。
“……他怎么这样啊?都来医院了,怎么不听话呢,怎么只信自己想听的啊,要是害了他妈妈,那就惨咯。”
说完抬头,夸奖道:“你们今天都很给力哦,肉骨茶全都吃完了,没浪费一点点,不错不错。”
梁槐景好笑不已,一听就是对前面那件事没什么兴趣。语气敷衍。
但他又好奇:“你们?”
“是啊,我给你送了,给爸爸妈妈也送了,就我哥那儿没送。”蒋思淮点头应道。
梁槐景眉头一挑:“我是顺带的?”
“呃……”蒋思淮眨眨眼睛,“你怎么这样想?没有谁是顺带的,好东西一起分享,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对吧?”
说着拍拍他手背,安抚的意味很浓。
梁槐景:“……”你要是不拍我就信了!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我今天献血,献了400cc。”
蒋思淮啊了声:“我知道啊,师兄你真伟大,我都不去献血的,说品德高尚还得是你们!”
说完翘起大拇指,贴了贴他的脸,笑嘻嘻的。
梁槐景顿时无语又无语,这人是真傻还是装的啊?
他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继续叹气:“见到患者家属来要说法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会打起来,要是真的打起来,我是要帮忙的,说不准会挨打……”
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撩起眼皮看了一下蒋思淮。
他难得示弱,蒋思淮就是前面没反应过来,这时也听明白他的暗示了。
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师兄你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套是吧?”
梁槐景顿时尴尬,嘴唇翕动两下,什么都没说,只是神情明显不自在起来,颇有些赧然。
蒋思淮觉得好笑,知道他是不喜欢这么做,于是主动搭台阶:“可是谁叫我就吃这套呢,嘿嘿。”
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抱他。
梁槐景猝不及防,先是一头撞进女朋友怀里,鼻尖撞在她的胸口,接着一阵烘焙房特有的香味,混杂着女性的幽香,瞬间击穿他的所有赧然,变成了愉快和欣喜。
“阿稚……”
听到他有些无奈的声音,蒋思淮又嘿嘿笑了一下,抬手摸摸他后脑勺,“对不起咯。”道完歉又说:“今天难为你了,摸摸头,我们晚上吃好吃的补补,压压惊。”
梁槐景:“……”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怪羞耻的,他是想让她哄他,但没想让她超常发挥啊!
而且这是在店里,还有客人进进出出呢,你这么热情真的好吗?
他的视线一斜,就看见有客人好奇的往这边看,顿时嘴角一抽:“阿稚,有人在看……”
“没关系,师兄不要害羞!”蒋思淮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我们是合法的,又不是偷人!”
梁槐景一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可以再大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