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行拍开了脸上的手,顶着武德帝惊愕的眼光站起身来,狠狠擦了擦下颚。
武德帝看着她嫌弃的动作,冷着脸慢慢收回了自己被拍红的手背,“你放肆!”
放肆怎么了,又不是第一回了。
姜静行皮笑肉不笑道:“臣告退。”
话落不等应允,转身大步走了。
门口的张公公见靖国公一人出来吓了一跳,抬头望了望她身后,见一个引路的太监也无,便赶紧走了过去,谁知走进才发现,一向待人和气的靖国公居然沉着一张俊脸,那脸色欺霜赛雪的冷,让在御前伺候多年的老太监都唬了一跳。
这次明光殿的谈话无疾而终。
而就在姜静行走后,许久未见的小鹿子终于现身明光殿。
不过现在他早已不是过去沉默寡言的小公公,而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鹿鸣鹿提督。
鹿鸣一身区别于寻常内监的青织金妆花飞鱼服,跪在殿中将这几日查到的事一一回禀。
武德帝站在雕窗旁盯着姜静行远走的背景,等看不见人影了,才施施然收回视线,落在他那张面若好女的清秀面容上。他负手而立,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抬起头来。”
鹿鸣一顿,微微抬头露出眉眼。
“可查清了,魏国公可知晓自己夫人的身份?”
鹿鸣眼中一片冷漠,回道:“陛下,不管魏国公本人是否知晓自己夫人前朝叛党的身份,都有窝藏包庇之罪,即便错杀,也万万不能轻纵。”
武德帝微微眯起眼,“你想如何?”
鹿鸣磕头道:“奴婢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武德帝看着他笑了,笑意却不及眼底,“你比你干爹聪明,可就是太聪明了。”
鹿鸣闻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多嘴了。
见他还算知情识趣,武德帝也无意再敲打他,只隔着大敞的窗柩望着外头白茫茫的天色,问道:“你刚才进来可见到靖国公了?她可和你搭话?”
鹿鸣保持着下跪的姿势不动,低头恭敬道:“在外殿门口遇见了,靖国公对奴婢视而不见。”
武德帝眸光深深,对着他招手,“过来。”
鹿鸣撑地的手一僵,起身走过去,温顺地跪在他脚边,角落里站着的小太监深深埋下头不敢多看。
武德帝用虎口钳着他的面颊将人提起来,鹿鸣忍痛闷哼了一声,死死忍住想要求饶的冲动,在御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他深知谄笑媚态不能惹来君王任何的怜惜,只会越发让人不满意,倒不如学几分那人的血性,反倒能让人高看几眼。
窒息的痛苦让小鹿子涨红了脸,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被掐死的时候,武德帝终于松了手,看着他伏在地上喘息的模样,武德帝拿串珠蹭了蹭他的脸颊,警告道:“认清你的身份,朕任用你是因为你知情识趣,盯好你该盯的人,尤其是那些谋逆妖言惑众的人,尤为要切记哪些人你惹不得。”
鹿鸣自然知道“哪些人”是谁,也心知肚明这句“惹不得”什么意思。
他伏地道:“奴婢明白。”
“罢了,你下去吧。”
“奴婢遵命。”他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到殿外。
外殿门口,张公公见他捂着脸出来,便知他在陛下跟前没落得个好,耍了下拂尘示意他跟自己来。
鹿鸣没吱声,随着他走到一处隐蔽的墙角。
在张公公面前,他还是躬身行了礼,叫了声干爹。
听着他这声干爹,老太监不禁在心底哀叹一声。虽说这干儿子是踩着他上位的,但他在宫里这么些年,早见惯了忘恩负义之人,因此倒也不觉得多么意外,何况在他养病这段日子里,要是没小鹿子送来的药材,他这把老骨头还真不见得活下来。
宫里的人就是这么复杂,往往今日救你的人便是来日害你的人,常事罢了。
想到这,张公公眯眼打量他这身服饰,暗道人各有命是不假,可就怕有些人不认命。
他用拂尘敲了敲小鹿子肩头,劝道:“你既还叫我声干爹,我这当爹的就少不得要给你提个醒。”
鹿鸣沉默听着。
张公公在宫里多年,看事情也看得更深些,他指了指鹿鸣身后的方位,那地方只有一座宫室,便是云贵妃所居的临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