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后,陆执徐狠狠闭了闭眼。
可即便闭上了眼,姜静行含笑的面容还是在他脑中晃来晃去,尤其是‘自无不可’四个大字,在他心底反复响起。
陆执徐突然有些恨自己,但更恨姜静行。
恨姜静行明明对他无情,却次次都要招惹他。
姜静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简简单单四个字蕴含着何等的杀伤力,只是想说便说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下了车便骑马进了太和门,皇宫不必去了,她现在要去一趟魏国公府。
谁知刚走到杨楼街,便迎面被一眼熟的老人拦住了马,姜静行还没说话,那老人先开口道:“不知国公可否记得老奴?”
姜静行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魏国公府,记起他是老国公身边的老仆人,上回她来魏国公府,正是这位老人家迎接的,所以当即应道:“记得。”
老仆人看起来比上回更苍老了几岁,唯独嗓音还算雄健:“主人说让老奴来街口迎迎大将军,没想到还真就迎到人了,您随我老奴来吧,如今府中乱做一团,怕是要怠慢大将军了。”
姜静行默声下马,随他向魏国公府走去。
魏国公府如今的光景,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光这一年发生在魏国公府的事,就足够让人唏嘘的了。
两年前胡重光及冠,引来上京城半数的权贵人家来观礼,城里的官媒有一家算一家,隔日险些踏破了魏国公府大门口,不知多少待字闺中的女郎们翘首期盼,盼着这样一位文武双全的郎君能成为自己夫君,谁知两年过去了,胡重光正妻的位置让一个商户女占了不说,往日众人巴结的魏国公府也面临着阖府沦为阶下囚的境遇。
姜静行到时,魏国公府门口进进出出着不少人,往日紧闭的正门大敞着,胡重光身姿挺拔地立在门口等着,虽不见笑脸,礼数上却无一差错,上来给姜静行鞠了一躬,“侄儿拜见姑父。”
这是随着朴玲叫姑父。
姜静行受了,虚扶了一把让他起身。
胡重光看向她身旁的老仆人,淡声道:“胡爷去歇着吧,我带姑父去祖父院里。”
老仆人点点头,被一旁的小厮扶走了。
等人走后,胡重光摆手道:“叔父随侄儿来。”
姜静行意识到他在称呼上的变化,微微一挑眉,迈步跟着他进去。
二人一路走过去,路上全是来去匆匆的各色身影,给华贵的府邸平添了几分慌乱空荡。
躲过拐角处一个跑过来的小丫鬟,姜静行看着地上滚落的香烛微微皱眉,心里冒出来一个不好的猜测。
小丫鬟跪着地上不知所措,胡重光温声让她下去,转头致歉道:“叔父见谅,刚经历了抄家,她们也是吓着了,才会一时失了分寸。”
姜静行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丫鬟计较,便趁机问起魏国公府眼下的境遇来。
胡重光简单说了说。
虽然同样是被抄家,但魏国公府情况却比长恩侯府要好一些,最起码陛下没有当即下旨收回国公爵位,胡家人也还能继续住着魏国公府,不过包含他在内,胡家人身上的官职全部落下,日后是否还能官复原职,还要等宫里的旨意。
姜静行宽慰他道:“你有才干,不缺出头的时候。”
胡重光笑道:“多谢叔父一番好心。”不过转瞬这笑容便消失了。
姜静行看出些异样,便问他怎么了。
这时二人正好走到花园一处假山旁,见四下无人,胡重光停下脚步,转身又对着姜静行鞠了一躬。
“你这是做什么?”
胡重光神色黯然道:“祖母半个时辰前过世了,如今府上正在操办丧事,治丧的帖子还未发出去,可以眼下府上的光景,陛下怕是不会夺情起复侄儿,侄儿有意请调西北边陲,自知前途不明,日后生死无常,便不愿耽误朴小姐终身,今日拦下叔父,是想请叔父转达朴小姐,愿她令觅良缘。”
心中猜测落实,胡老夫人果然过世了,可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
姜静行想着寒衣教的事,听到一半便知胡重光要说什么,此时看着他明明不舍得还要强撑着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便道:“你自己去和她说吧。”
胡重光一愣,姜静行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甩袖直接走了。
分手就要当面分,让别人转达算什么。
姜静行记性极好,没人带路,也走到了地方,她站在院门口等着身后的胡重光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