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神色微晒,只看二人对待此事的态度,前者太柔,难以治愈顽疾,后者倒是能根治,可惜要忍受挖肉削骨之痛,都算不上什么好办法。
谁知武德帝刚张开嘴,便被人截了话头:“靖国公怕是小题大做了。”
“李相此话怎讲?”姜静行揣手悠悠道。
莽夫!真是莽夫!
李伯同心里骂骂咧咧,却还要笑着与她对视:“查案与打仗怎可相提并论,靖国公此法虽快,却是劳民伤财,恐有损民心。”
姜静行叹气:“既然李相与本公意见相佐,不如相容取中,由哪位王爷领命去查,年侍郎从旁辅佐,再说,皇子前往赈灾,也好安抚荆州百姓,也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李相觉得如何?”
武德帝拨了拨手中佛珠,斜倚在身后软囊上,从他这副闲适的姿态看,便知此法贴合他的心意。
他淡淡看了姜静行一眼,目光移至她对面圈椅,“李相可是赞同?”
我不赞同又如何,李伯同假笑:“此法甚好,不知陛下要派遣哪位殿下前往荆州?”
武德帝继续拨弄手中佛珠,面露沉思。
姜静行脊背离开身后椅背,微微挺直,知道重点来了。
做官就像考试,也是要抓好重点的,只要重点答好了,一些细枝末节就不那么重要了,特别是六十分及格的时候。
眼下小皇子胜算还是挺大的。
燕王府对外声称燕王抱病在床,安王又因韩妃昏迷一事低调了不少,如今朝堂活跃的皇子只有端王和辰王,而端王性子如何,武德帝不是不知,这样算下来,貌似只有小皇子最合适。
谁知过了半晌,武德帝没说话,反倒是打开了手边一份奏折,目光沉沉,似乎是在斟酌什么。
底下人看不清奏折上的字,自然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姜静行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感武德帝心里的人选,怕不是陆执徐。
果然,武德帝放下奏折,沉声道:“已是晌午用膳的时刻了,二位爱卿先回府用膳吧,此事朕还需斟酌一番。”
姜静行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本来有八分把握的事出了差错,她知道肯定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
但身边李伯同已经起身告退,她也不好再留,只好也跟着行礼:“臣告退。”
只是在离开前,她回首看了一眼宝座上的君王,满身威势,眼若深潭,眸底寒意若有若无,让人心惊。
姜静行心底微沉。
眼下小皇子已经手握三法司的权柄,若是再去荆州赈灾查案,等功成身退,那便是权利民心都有了,也许武德帝迟疑不为别的,只因为儿子成长的太快了,让他感到了威胁。
皇帝还没老,皇子却长大了,也许,这才是小皇子通往帝位最大的阻碍。
姜静行口中发苦,她很清楚,靖国公府最明智的做法,其实是置身事外,可她也知道,自己不得不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剧情只到男主受封太子,女主成为太子妃便结束了,至于男主如何登基的,剧情只给出一句话:次年五月,帝积劳成疾,崩于明光殿,太子袭位。
次年是哪一年,男主成为太子的第二年,也就是武德十三年,今年是武德七年,还有六年。
一位身强体健,正值壮年的君王,是如何在六年内积劳成疾,这里面是否还有其他原因,若是有,又是何人下手,姜静行不敢深想,一想便心头刺痛。
即便她与武德帝貌合神离,她也不想他死在亲儿子手里。
还有小皇子,固然武德帝不是位称职的父亲,可她也不想他弑父上位,然后在史书上留下寥寥数笔,任由世人猜忌。
姜静行在宫门口告别李伯同,快马加鞭回了靖国公府,她阴沉的脸色让姜璇一惊,还以为是早朝出了什么大事。
“兄长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可是出事了?”
姜静行摇摇头,姜璇本欲再问,但见她兴致不高,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吩咐侍女在小厅摆上膳食。
侍女服侍着姜静行洗手净面,等她食不知味地吃完午膳,又在书房处理了两个时辰的公文后,才暂时摆脱心里的纠结,但残留的情绪还是让她心情郁郁。
干脆拎起一盏美酒,走到后院莲花池旁,支着一条腿坐在栏杆上自斟自饮。
今夜月色尚佳,虽是一轮残月,但光辉不减,给池中荷花添了些朦胧美景,更显夜色幽静。
此处只有她一人,府中人皆知今日国公爷心情不好,管家也嘱咐了下人少往她身边凑,以防触了主家霉头,再被赶出府去。
姜静行喝了半壶酒,一直仰头望着月亮太累了,她低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脚边居然游来了一群胖乎乎的鲤鱼。
虽然是自己家,但靖国公府实在太大,而她对荷花没什么偏爱,所以很少来这里,也是头一次知道荷花池里还养着鲤鱼。
看样子,和今日她午膳吃的糖醋鲤鱼,还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