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想来,怕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联想到上次与人独处,还是年鸣英来的那次,再仔细想想,送来主院的四个侍女,每次都是眼前人来书房侍候。
想起自己提议放人出去做管事娘子,却被直接拒绝的事,姜静行心里有了想法。
她温声问道:“上次听你说起你母亲,颇懂药理,你又识字,想来幼年也是富家小姐,如今卖身为奴,倒也可怜。”
说着脸上露出些疼惜,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柔声问道:“本公记得你原先是阿璇身边的侍女,入府几年了?”
手上的温度让绿阁惊呼一声:“大人!”然后咬唇低下头,慢慢羞红了脸颊,却不敢挣脱。
姜静行替羞怯的少女理了理鬓角,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小侍女笑的温柔。
见一向威严的大人满目疼惜地望着自己,绿阁咬住唇角,似是明白了什么,顿时满眼的惶然和难以置信。
姜静行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几年了?怎么入府的?”
“三……三年了。”绿阁不敢看她,强作镇定地答道,但微颤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奴婢本在城外一家富户庄子上做事,因摔碎了东西,本来要被管事打死的,小姐路过怜我,便将我买了过来。”
听完,姜静行脸上笑容微收,三年就能做到她身边一等侍女的位置,这样有头脑的女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推拒体面的管事身份,而一心一意只做个丫鬟吗。
姜静行心底警惕,眼底的怜惜却更深了:“本公之间见过你几次,只以为你是府外采买的,做事也稳重,到没想到在本公见不到的地方,你还吃了这么多苦。”
绿阁不敢直视她,但还是壮起胆子,微微抬头握住了覆在自己手背的手:“奴婢不苦,大人待身边人极好,能侍候大人,奴婢一点也不觉得苦。”
感受着手上微弱的力道,姜静行嘴角笑容加深,语气更加轻柔:“傻姑娘,你不觉得苦,那是吃太多的苦了,如今你来了我身边,我岂能再让你吃苦。”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顺水推舟道:“你心思灵巧,做事也稳重,明日你去找阿璇,就说我放你奴籍,让你出去做个管事娘子。”
绿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猛然跪下摇头,泪眼婆娑道:“大人,绿阁不想离开大人,求您不要赶走绿阁。”
“我这是为你好,怎么是赶你走呢?”姜静行嗓音温柔,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楚楚可怜的侍女。
绿阁没说话,只是摇头,小声地抽噎着。
姜静行也没说话,她松开手中柔荑,打开桌角放着的木匣,将桌上圣旨拿起放进去。
绿阁依旧低着头,不敢多看。
等将匣子上锁,姜静行这才扶起她,摆出一副已经知晓她情意的模样,轻声安慰道:“本公明白你的心意,日后那些端茶递水的活计,你只管嘱咐其他人去做,别累到自己了。”
说着,拉起她一只手,解下腰上玉佩放进去。
手中温润的宝玉让绿阁咬紧下唇,抬眸颤声道:“大人……”
“你拿好,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不过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姜静行似是而非地说了几句,看似给出了承诺,可实际什么都没说。
不过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说的太透彻,起码绿阁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就连看向姜静行的目光都柔情似水起来。
她羞怯地低头:“绿阁明白,大人不必为绿阁费心。”
姜静行很满意她的贴心,又细致地关心了几句她在侍女院的近况,那副温柔深情的样子,别说眼前还不知是不是细作的人,就连心狠手辣的陆执徐都受不住。
等姜静行将人送出门的时候,一向行事稳重端庄的大丫鬟,连走路的步伐都快了几分,透出主人发自内心的喜悦。
“来人。”
姜静行站在书房门前,收敛脸上的笑容,对着空旷的院落叫道。
暗中角落里闪出一道人影,在离她三丈远的花廊中跪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姜静行看他,命令的语气冷到人心里:“去查查,两位小姐身边亲近的侍女也都查查。”
“是。”暗卫隐回暗中。
夜色渐深,主院重回寂静,长明街日夜都有更夫巡逻,空中遥遥传来男人拉长的喊声,不知惊了多少未眠人的心。
皇宫。
小鹿子站在明光殿外,靠着朱红梁柱,取代了曾经老太监的位置。
殿中,武德帝斜靠在那日与姜静行下棋的软榻上,他看着矮桌上未动的棋盘,神色恍然,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良久才笑了一声:“伯屿,但愿你我皆能守诺……”
无人应答,只有君王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寝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