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头和冯大娘自成亲起便没分开过,尽管故土难离,他十分想回去白沙镇,可冯大娘不去,他自然也不去了。
梅娘道:“爹,你老要实在想回去看看,不如今年年底我们全家上他们家去过年,你老看使得不?”
老秦头一拍大腿,猛点下头,连道三声好!
“那便如此说定了。”秦薏帆在丁有田肩上拍拍,“届时我一家老少都上你家去过年,今年挣了钱,加盖几间屋子,别我们去了没地儿住。”
“便是不加盖屋子也有住的地儿。”丁有田道:“我师父家,从前镇上你们家的老屋,想住哪不成?由着你们挑。”
吃罢饭,他和秦薏帆又煮茶下起棋来,边下棋边聊着他们男人间的话题,老秦头则跟着刘瞎子外出听他给左邻右舍说书去了。
刘瞎子来了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已和左邻右舍打成一片,要不是他,老秦头这个社恐症患者整个春节,只怕都只会窝在自个家里,成天跟冯大娘打嘴仗玩了。
简宁和梅娘也守在炭盆边,说着她们女人间的私房话,临去睡前她也没叫丁有田。想着他反正晕船,白天又睡了那么久,索性随他下棋下到几点,哪怕天亮都行。省得叫上去,他睡不着还要闹她,所以由他去了。
彻底让他过年了。
他俩还真就又下了一夜棋,其实也并非为着下棋,两人更多的是畅谈别后这些年各自的心路历程。
丁有田先还想着开导秦薏帆,聊开后发觉他早把自己劝得明明白白,而且他并非真的消沉颓废,只不过他对人生有了另一层解读。
“世上的路并非只有一条,别的不说,只说你明儿家去,走水路,走旱路,最终到达的地方都是一样。为官也是如此,你想要办成一件事,拐个弯同样能办成。”
秦薏帆当年中了榜眼,意气风发,立志要大展宏图,铲除人间不平之事。入了官场,沉浮几年方知,处处被掣肘,想干成一件事并非上下嘴唇一碰那么容易。
“若依我脾气,早罢官留印了。可后来一想,我在任上,多少还能做得点主,凡事动下脑筋,有时不去硬碰硬,自己受点委屈,最终只要把事情办妥,也总强过手中没权只能喝酒骂娘的好!”
“况且为官者,清正廉明的还是占了一大半。设身处地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亲朋,好比你我。若是哪日你有一点小事犯在我手里,只要你没闹出人命,你也非大奸大恶之人,你家人若求到我头上,兴许我也会重拿轻放。”
“可若是在我初上任头一年,便是天皇老子我也会不容情!”
丁有田虽未曾入仕,可打小听刘瞎子讲这些,尤其刘瞎子知道他下定决心要入仕后,也开始跟他讲这些,故秦薏帆所言句句都讲到了他心里。
好的朋友便是如此,能相互启迪,相互影响,两人越聊越有内容,直到天明梅娘和简宁来了,两人还意犹未尽。
梅娘给简宁他们准备了一马车的东西,打发家里干粗活的阿力用车套了先送去了码头,待简宁他们用过早饭,他们一家又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了码头。
尤其老秦头,拉着刘瞎子万般不舍,俩老儿短短几天竟处成了莫逆之交。
刘瞎子上船后,他只差没抹泪了。
简宁站在甲板上,挥手辞别梅娘。船开后,她转身正要回房间,那种被人暗处盯梢的感觉冷不丁又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