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永正第一个接话,一张口就开始叹气:“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任家教导无方。”
他一说话,坐他身边的任永扬本就愁眉不展的脸色,一时间更加的颓丧难看。
不过任永扬并没有要阻止任永正的意思。
显然他们确实是已经有过商量,才决定出席这个饭局。
崔老爷子却是把话接了过去,感叹似的说:“唉,任二啊,知道你这人最是讲是非曲直,所以你父亲才放心让你在燕京处理大小事务。”
“还有任大啊,你家同立那小子,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吗?”
任永扬这才开口,嗓音硬邦邦中带着些许沧桑:“是,还没醒。”
“唉。这孩子……”崔老爷子又一叹,脸上的担忧表情就跟个关心晚辈的普通长辈似的。
不过在说完以上这些后,几乎下一秒他的视线就从这头转到宣夏他们那边,落在了秦道长身上。
“秦道长,这事是定会给一个交代的。不过……”
“你瞧瞧,这菜都上了,我们是不是先吃再说埃如今啊,我是真老喽,还真不如以前扛饿喽。”
崔老爷子都用年纪来示弱了,秦道长当然得敬老爱老,哪能真让他饿着说话。
于是秦道长浅浅一笑,接了句,“不敢。”冲崔老爷子比了个手势。
崔老爷子面露满意,动起筷子,也招呼大家一起动筷。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吃得下。
从宣夏这边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两张食不下咽的苦瓜脸。
一个当然是任永扬。
这位估计是因为他那不孝子任同立还没清醒。
宣夏也不解,任同立不就吃了煞景里的老头一爪子,外带吃了她几道雷咒,又不是什么致命伤,怎么会至今未醒呢?
但醒不过来也好,干那么不是人的事儿,醒了也要打到他再次昏迷。
至于另一个,似乎是崔老爷子的大儿子。
也就是崔澄知的老爹。
他儿子又没昏迷不醒,怎么也愁眉苦脸的。
宣夏只能猜,他大概是为有这么个不争气的蠢儿子,而气的吃不下饭吧。
……
崔老爷子当惯了一家之主,吃了几口菜垫上肚子后,就忍不住开始主导话题。
在这桌人里,他知之最少的就是宣夏。
崔老爷子便对着宣夏问:“当初我也只听宣老道提过有那么个玄孙女,却也不知道具体姓名。丫头,你是叫什么名?”
“宣夏。”
“哦,是……”
“夏天的夏。”宣夏知道他想问哪个字,不用他问,已经先答上了。
“哦。”崔老爷子点点头,“北方狄、东北貉、南方蛮闽、西方羌、西南焦侥、东方夷也。夏,为中国之人也。”
宣夏笑笑。
说文解字里确实是这样注的。
“夏丫头如今是继承了宣老道的衣钵吗?”
衣钵?出家当道士吗?宣夏当即摇头,“没有。衣钵……有秦道长继承呢。”
秦道长闻言一笑,没想到宣夏回答问题还带上他。
“哦。”崔老爷子又若有所思的点头,换了个问题,“那现在是住在燕京吗?”
问这做什么?
宣夏先看了秦道长一眼,这才答道:“算是吧。”
“那今后可以多来家中走动走动。”崔老爷子指向身边的人,“你们年轻人也多认识认识。”
被指到的崔澄楼一下看了过来。
宣夏也看了过去。
“……”
宣夏觉得,崔澄楼不像是想要多认识自己的样子。
崔老爷子大约也察觉了这点,马上喊身边的孙子:“澄楼,你……”
“崔老爷子。”秦道长没给崔老爷子继续下去的机会。
料想崔老爷子应该是不饿了,秦道长便又将话题给带了回去正题。
而到了这时候,宣夏也看出来了,这崔老爷子是真有些不敢,或者说是不想得罪秦道长。
得出这个结论后,宣夏再看秦道长,眼里已经带上份崇拜。
秦道长可真给他们长生观长脸!
崔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沉吟了下说:“刚才任二也已经说了,这事情确实是同立那小子的错。我也震惊,没想到那小子行事如此糊涂。还有澄知澄劲那两个小子,也有错,我也不会护短。”
“我已经与任家老爷子说过了,同立那小子自明天起,自排名中封名五年。同时这五年内,也不得再以玄门之人的身份从事相关之事。并且,这五年里也不得出现在燕京城。”
“至于澄知那小子,也一样。虽是帮凶,视同主犯,封名五年。五年内,不得参与玄门之事。同时,我也会遣他去别处闭关思过。还有澄劲,他参与最少,所以封名三年,以儆效尤。”
一口气说完后,崔老爷子问秦道长:“秦道长觉得这么处置如何?”
秦道长不置可否,看向了曲星璇,“还是问问苦主的意思吧。曲星璇,你觉得崔老爷子给出的处罚,你满不满意?”
曲星璇一下子成了焦点,这令他顿显局促。
宣夏不知道崔老爷子的五年除名和禁业,对于他们这些玄门人来讲算不算罚的重,所以也只能等着听曲星璇自己的意思。
崔老爷子见曲星璇不说话,又开口说:“星璇小子,你不用有什么顾忌,什么想法尽管说。如果觉得罚的不够,咽不下这气,你只管讲,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必定让你满意。”
曲星璇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师父。
元中枢回了一眼,却是什么也不说,只等他自己拿主意。
曲星璇忍不住习惯地挠了下头,迟疑地说:“那就这样吧。”
“好好好,那就照此来办了。”崔老爷子深怕曲星璇反悔似的,连忙拍案决定。
元中枢这才微微皱了下眉。
席间的气氛一下变了。
任家两兄弟,以及崔家老大,面上全都大写着一个“丧”字。
任同立伙同崔澄知把曲星璇往煞景里带的事,就以这个结果盖棺定论。
但山蜃煞不是山蜃煞的事,却没在这个饭局上被提及。
宣夏也不知道是大家心照不宣,还是大家已经有过结论。
等到饭局结束,她问了秦道长才知道,原来是大家默契不提。
崔任两家不会希望外人知道,秦道长他们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家各有算计。
“这事到此为止,关于山蜃煞,你也不要再提。特别是……”
“特别是在崔任两家面前?”秦道长话没完,宣夏就自发接上了。秦道长一顿,随之笑了,赞赏的点头:“对。”
宣夏说:“行,我知道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