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武县虽说离秦都已不远,然他们所在的村落离着县治尚余十八里,这两年大战方歇,村里人家除非有子弟在军中做了百夫长的,否则连年节下也见不着什么荤腥的。
秦人行什伍连坐,村子里藏不住大事,三麻子家绝非穷凶极恶之徒。
可不落凶恶,却未必不是狡诈奸猾。
赵姝才刚靠近,就嗅到一道炙肉里掺杂浮出一丝药气。
此地炙肉不施香料,这丝曼陀花的气息对她来说,便是明显到不需一尝。
在她左首的老妇人不停地热络劝菜,而右手的三麻子显见的比平日局促不少,一句话不说只一个劲地饮浆。
执箸去另三道菜里都略挑一点试着确认了下,思量着明日一早去县里过通行文书,该是没功夫备早膳了。赵姝心中笃定,索性从善如流地吃了起来。
箸儿来去迅疾,她垂首听着老妇人聒噪,办盏茶的空儿也不到,桌案上的菜就去了大半,她甚至还能挑空给韩顺搁了满满一碗出来。
单只是,留了那道炙肉没有碰过。
三麻子早就看出了门道,高壮的汉子耷拉下头,一桌上便只剩他娘自顾自眯缝着眼说笑。
等赵姝一抹袖子要起身时,老妇人也总算觉出不对劲,朝桌上一扫,失声‘噫’了记后,遂半边脸笑半边略有些急赤白脸了。
这老妪年已过六十,一对昏花三角眼嵌在敷满铅粉的白脸上,此刻整个人靠在赵姝身侧,显得无赖又可怜。
“小神医啊,不都说医者仁心。你且再坐坐吃两口,同老身说说话嘛。”
老妇人朝下颇重地压着赵姝的腕子,力道大到腕子都差不多被压肿了。
这一路行来,什么样的险况没经受过,可像今夕这般耍痴强拖地要撮合人的,她还真是头一回遇着。
“这炙肉难得,若去县里买的话,也该要百二十文吧。”她尤是懒得发作,顺势坐下后却从袖里摸出个纸包,径直抖匀在炙肉上后,竟当着二人的面将炙肉用油纸包了起来,温煦道,“药钱够了。麻子兄弟,村西的李七娘托我捎句话来,说她织布已攒下两分金,问你何时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