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物思人,这些日子赵姝苦究残毒解法,看似是将丧亲之痛放下了些。对于殿内隔三差五出现的眼熟遗物,她也只是平静地命人收好。
的确,这些东西都是经由韩顺之手放的,而他到今日才算看出来,自己这是在被人当枪使。
玉冠简牍一类旧物散落一地,姬显垂眼作苦思状,竟是亲自蹲下身一件件拾了起来。他立起身长叹了记,丝毫也不在乎韩顺的无礼,只语调哀沉道:“晚辈不是韩翁,能日日陪侍着,本是想叫大王有个宽慰凭悼的念想,倒是疏忽了……难怪前日里听新河君的一名弟子在那儿胡言乱语的,下了朝在那儿乱传吾王得了臆症,我让御史参了他,充军去了。”
见他语调沉痛,对自己也是一样得没有架子,韩顺醺醉着眼也就信了。他也懒得再多言什么,只捶胸顿足地骂了一记娘,便气鼓鼓地去了。
望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疾行背影,侍从收起沾了剧毒的袖箭,问:“主君,这老疯子靠不住,何不让属下直接取了他性命。”
姬显拍拍他的背,少有的笑得肆意:“你也说他是老疯子了,深宫里浮沉过半百,心思仍是写在脸上,叫人一眼看透。你若杀了他,哪里再去寻这种人来用。”
伊循城的神医悟的解法需用到一味奇毒,终因过于玄微难学而无法记述,必得要极为熟悉此症之人当面亲传。
戚英的身份落了定,解残毒的法子她也试了个遍,赵姝整个人空了下来,便一心只想去伊循。
自那夜醉酒去赵穆兕府上言明,师徒两个大吵了一架后,赵姝执意搬去了北山的温泉峪别馆。
朝中晋赵数派近来缠斗,也不知御史廷尉吃错了什么药,翻了陈年旧账接,名目百出地接连惩黜官员。起初都非是重罪,直到族中一名子侄被贬作庶民后,赵穆兕才悚然确定了,从三个月前起,有人就已经开始处心积虑地剪除他的羽翼。
那一夜,赵姝饮醉闯进赵穆兕府上时,他正在宴请御史赵禀,试图将人扳回自己这一头来。
赵禀权衡利弊是第一个领着全族投靠姬显的,又因自家老祖母的顽疾是赵姝医好的,他自觉还是有两分正气,见了赵姝心中总有些气弱,便在她半湿着身子入府时,就自觉地离席避开。
仆从们守着满桌珍馐,才刚要引她去更衣添盏,君臣两个便爆发争吵起来。
论辩才,怕全邯郸也无人是赵穆兕的对手。
赵姝辩不过他,遂当堂耍起了酒疯。当她声嘶力竭地对他说,想要离了这座坟冢一样的宫殿永世不再回来,那一刻,赵穆兕也不知是不是操劳得过了头,鬼使神差地,竟当着一屋子侍从的面,跛着腿过去,举拐狠狠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