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晦死时的场景复现,她惊觉已是无泪,这一瞬间,只仗着他目盲肆无忌惮地盯着战局,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唯恐自己的鄙陋无能,还要将他也一并害死。
她立于王座之颠,眼看着他身处险境,眼看着他被利剑划破皮肉,血色蔓延开。
“你是赵国的王,公卿面前无泪无伤。好了,请王孙入囚车,总得说两句吧。”
鏖战息止,仅存的三名死士将铁锁套去殿中血人的肩背脖颈间,尘埃落定,赵姝却兀自沉溺在多日前相似的一场宫变里。
一时间,她还是忍不下滔天的木痛,‘蹭’得一下拔剑胡乱朝自个儿臂间刺去。
韩顺一记惊呼,殿末铁锁挣动,青金宝剑坠地,但听她睁着干涩的眼哑然道:“王孙疾,你既敢谋刺!寡人今朝血祭,从今后,你我恩义断绝,若再见时,便是秦赵死诀之日。”
……
一直到楚使仪仗入城的日暮时分,她眼中依旧是那人去时的一抹挂着血的冷嗤。
第97章四散6
十七日的圆月依旧看不出多少残缺,见到戚英的那刻,赵姝遍身套着最繁琐堂皇的衮服冕旒,是君王祭天会盟时才会穿的。仪仗军卫绵延三十五里,从邯郸南城的召阗门一路陈列拱卫着,直入王宫。
文武公卿举凡族中有封爵的,便连平日不上朝的闲散封君亦尽数入宫,声势浩大四百余人满目雅白地分立于勤恤殿广场两侧。
雪一样地服色上,团纹镶边的金绣似云海里翻涌的刺目日阳。
这是赵宫迎客的至高规格了,赵穆兕拿定了与楚人交好的国策,则顺水推舟将这一套摆了出来。如此仪制,晋赵二代立国以来,也不过寥寥三回。最近的一次,便是赵戬迎娶天子嫡女。
赵姝自王座上举目遥望,她也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数九寒天的,王座被摆在了殿外高阶上,呼吸间不断有氤氲热气升腾而上,混搅着十二旒的彩色珠帘,模模糊糊地望出去,不似人间。
她执意要早早来等,此刻被冻得僵冷,杏目呆愣地死死望着来路。时而攥紧了袖摆,又会突然重抽一口气地松开。
漫长的等候里,纵是由这满堂满殿的公卿陪着,她却只要一晃神,就会浮现出嬴无疾临行前那一双灰败无神的眼,血人一样被人捆缚进囚车里。
她还来不及搞清原委,却不得不压着满腹的愧痛悚然盛装坐候于此。
宫墙上令旗挥动,第二重灯火燃起映得阖宫里幻若仙琼。
珠旒颤动,亮若白昼地将那些公卿服色分割成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