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这天是蓝湘第一次的家教日,她老早就起床整理屋子。
在中午吃饭时,班群传来一则消息,有人提议要集t请假趁毕业之前出游,龙育芬刚打完一个加一就标记她,问她要不要去,她第一时间在群组回覆:去哪?
有人提:不要再去垦丁了,毕旅都去过了。
陈一铭:高雄也不要。
连子安:去台东搭热气球?
好欸。蓝湘第一个打字附和。
然而,她讯息一传出,几乎是同一时间,班导就在群中标记她:翁蓝湘,你是要指考的人,要是敢去我就连络你妈。
陈一铭在群组笑她:翁蓝湘,我会拍很多照片给你,你就留校察看吧。
蓝湘眸子扫过黎一芬,脾气想发也无从宣泄,只能深呼x1一口气,拳头一紧——
留校察看是这样用的吗!
她内心泫然yu泣,咬着唇,指尖用力敲打萤幕,回道:老师,读书和玩乐才是青春,老师是想剥夺我半个青春吗?
班导回:你毕旅还玩不够吗?在房间玩枕头大战还吵到隔壁房,还把男生带屋子里一起玩,你哪里被剥夺青春了?
班导怼的她哑口无言,随即底下一排人在班导的回覆底下刷起了笑哭的表情符号。
蓝湘悄悄换了口气,不敢表露出一丝不高兴,委屈巴巴的收起手机,她有种被排挤的感觉,倏然间令她特别想哭。
明明她也能在学测填选志愿,即使能填的不是顶尖的国立,但总归还是国立。她始终不明白,黎一芬为何要对她这麽苛刻?
她的成绩不是非常优秀,但社团经验也算丰富,包括曾主持过社团成果发表会,以及筹办与其他学校大传社的联谊活动。这些经历总归也能成为有用的备审资料吧,可她就这麽被迫放弃了机会,变成如今要用成绩与人一决胜负,她有时候真ga0不懂黎一芬在想什麽。
想到这时,她已经完全吃不下饭了,把碗里剩余的饭菜一口气塞进嘴里,放下碗筷後走回房间,关门前还听见黎一芬说:「这就吃饱了?亏我还煮这麽多。」
她囫囵地「恩」了一声,关上门,彻底与外界隔绝。
这番话只要她每餐没吃上两碗饭都会被念,今天还算客气了。以前黎一芬甚至会说:「你这个孩子真是浪费,你知不知道我们以前那个年代,想吃都不一定有钱吃,真是不懂感恩的小孩。」
她听得耳朵都快结茧了,明明没把粮食倒入厨余桶,而且每次吃饭时,她也都一定会把碗中所盛夹的饭菜全部吃光,可还是免不了被责备得好像暴殄天物一样。
已经不想在思考那些不开心的事,她趴在床上拿出手机,滑了几分钟的社群後关上,打开音乐程式,拨放起作业用的bg,伸长手臂从枕头旁拿过耳机挂上,接着走到书桌前,翻开生物讲义,开始读书。
她承认自己是满懒散的,但还不至於会考不及格被当掉的那种。
只是有时候,她听着身旁的人都说她不上进和整天耍废,渐渐的,她也习惯这些形容词标签贴在她的身上。她曾试图甩去,却发现有人依然会在标签落地後重新替她贴上。
这种无法摆脱的束缚,让她感到心灰和疲惫。
世界上那些成功有名的人总是强调「过程b结果重要」,但她经历的却不是这样,一直以来,在她身上发生的都是「结果和努力是画上等号」。
这就好像,乌托邦终究是幻想出来的社会一样。
程木雨抵达蓝湘家时,是一点五十二分。
黎一芬热情的招呼程木雨进屋,此时带着耳机的蓝湘浑然不知,光脚走出房间。她身穿长版短袖睡裙,裙尾垂至脚踝。
二人的目光相撞时,蓝湘表情尽显呆愣,顿了几秒,随即像是按了倒退键般僵y的撤回房间。
阖上门的那一刻,她脑中闪过许多待会上课时该有多尴尬啊??
她面红耳赤的走到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的仪容,这才发现她竟然忘记画眉毛?!
她一边在心里念着「完了完了」,一边拿起眉笔将稀疏处补上几笔。随後,她走到书桌前伸脚g住掉在桌子下的拖鞋,深呼x1几次後,装作若无其事的重新开门。
程木雨挑着眉瞧她,但她必须装不认识,於是ch0u了一大口气後礼貌点头,尽量用微笑招待他:「这位是老师吗?」
程木雨喉间发出细碎的笑声,这笑声莫名让黎一芬心里发愣,但她也不好在不熟悉的情况下询问对方在笑什麽,只好跟着笑了几声。
蓝湘余光瞥向那张有些夺目的笑脸,浑身渐渐不自在起来,笑容已经有点快绷不住了,扭捏的走上前,伸出友善的手:「那??那个我叫翁——」
「蓝湘,我知道。」
蓝湘瞳孔一震,内心咯噔一声,慌忙的瞅向黎一芬不变的笑颜。下一秒,她听见程木雨说:「阿姨跟我说了,翁、蓝、湘。」
蓝湘听得出程木雨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顿时觉得刚才的行为显得滑稽可笑。她轻哼了一声,趁黎一芬不注意时,朝程木雨投去一个宛如要剐人的眼神,才迅速转身回房门边,「老师不是要上课吗?别浪费时间,我的时间宝贵的很。」
闻言,黎一芬上去给了蓝湘一掌,实实在在的拍在後脑勺上,「礼貌一点。」
蓝湘哀怨的眼神望向程木雨,程木雨对这对母nv的相处模式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提醒:「阿姨,她这样可能会伤到脑袋。」
「喔喔喔。」黎一芬用手轻拍蓝湘的头,罕见的关心:「没事吧?」
蓝湘一愣,摇了摇头。
结束莫名其妙的对话後,两人来到房间,进屋後,他们双双把外侧的门板按住,异口同声的说:「打开。」
房门敞开,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蓝湘被戳中笑点,方才的害羞与尴尬一扫而空,走到书桌前,把刚才写到一半的生物讲义阖上,顺便整理一下桌上的文具,然後从ch0u屉拿出上次的数学模考卷,「老师,可以帮我订正一下数学吗?」
程木雨点头,迳自的走去搬了过去属於翁晓星的椅子到她书桌旁坐下,拿起卷子细看一遍上面一团团红通通的笔迹,语气温和的询问:「哪题不会?」
蓝湘翻开卷子,指着一道题说:「选择题我同学教我了,但我不太会向量,极限还好。」
「你有课本或讲义吗?」
蓝湘从书包翻出讲义,将三四本讲义从书包丢到床上,很快找到後递给程木雨。
程木与瞥见一堆书的时,不禁愣了一下,「你背那麽多不重吗?」
蓝湘叹了一口气,下巴靠在桌面,「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很悲伤,我要是把书放家里,那我妈就会知道我去学校没读书,我要是书包空空回家,我妈也会说我回家都不用看书吗?你不觉得很夸张吗?现代人不都讲求效率,我读书读到十点已经没效率了,结果我班导说我好意思说自己读到十点就直接去睡觉?可没效率是要读什麽?」
程木雨带着笑意说:「听你说话,感觉很厌世啊。」
「我很厌世啊。」蓝湘大方承认,「去哪都好,我希望不要活在地球,我已经想好了,以後我一定要去报名飞上火星的名额。」
这个想法其实在更早之前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她还不知道,原来上火星需要资格。
nasa火星志愿者的条件,第一项她就不符合了——她并非美国公民。
程木雨短暂停顿後,撑着头看向书桌旁的窗户,「那你有参加将名字送上火星的活动吗?」
蓝湘双目发亮,「老师也知道sendyouroars?」
「恩,我有参加,我还把票印出来裱框起来做纪念。」
「我存在电脑里而已。」
「莫名有点熟悉呢??」程木雨发出轻轻的呼x1声,音量低不可闻。
蓝湘望着程木雨的侧脸,看的有些恍惚,缓声道:「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麽?」
「如果去火星只能带一样东西,你想带什麽?」蓝湘问。
这个问题不约而同的和之前常听到的那句「想像去无人岛只能带一样东西,你想带什麽」的概念类似,但她私心觉得火星是更加真实。
毕竟地球上的无人岛就算没有人,也仍会有yan光,海、花草树木或枯木烂叶。
可火星是遥不可及的,那里没有和地球上同样的生命存在,而且是真的能抵达的彼端。可是一旦前往,便真的一生再也回不来了,这样的想像感觉会更加真实。
程木雨并未思考太久,摇摇头,轻声说:「不存在这种假设,因为我不会去火星。」
蓝湘不理解:「为何?那你为何回想参加sendyouroars?」
「算是一种??向往。」
闻言,蓝湘不自觉扬起眉,双手捧着下巴,「向往?去火星吗?嘿嘿,那跟我挺像的。」
程木雨偏过眼瞅她,眼角染开笑意,意味深长地说:「因为记忆中的所有快乐都是在地球上发生的。即使我把对我来说重要或喜欢的东西带到火星,它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所以我宁可留在地球,直到世界毁灭的那天到来。」
又是这种难以理解的话。
蓝湘勉强的弯了弯唇,敲了敲桌上的讲义说:「我们还是上课吧。」
程木雨轻笑:「其实就像你说的,人嘛??都喜欢看向远方。」
蓝湘拿笔的手一震,那晚手握饭团的记忆随之涌进脑海。
在她眼里,程木雨一直都和传统的老师不同,无论是为人老师的价值观,或是人生观。
坦白讲,很别具一格。
之前他说的那句「因为太yan出来也不过如此」,当时她并未完全理解,现在好想能稍稍理解了。
并非真的「不过如此」,而是因为事物本身有值得人去「向往」的地方,所以向往时往往会忽略其缺点;而拥有时却把缺点看的一览无遗,那种落差感总是令人失望,这才使人说出一句「不过如此」的无奈之语。
就像向往星辰,可某种程度上来说,星星的出现,不可否认的是黑夜的存在;太yan的绽放,不可否认的是被灼伤的疼痛。
此刻,蓝湘的表情露出迷茫,歪着头,陷入沉思。直到听见程木雨说:「我看明白了。」
蓝湘还没从刚才程木雨的回答中回过神来,茫然地问道:「什麽?」
然而,程木雨却已经认真的开始讲题:「这题是在问向量a和b,当两个向量的座标叠加後会得到一个新的座标,即是两者的合成。题目是用道路名称来问从原点到两者之间的站点有哪些,是一道复选题,答案是银行和k公车站。」
「喔??」蓝湘0着嘴唇,过了五分钟後点了点头,「我好像??知道了。」
程木雨在考卷上切割题目,笔尖指着问题:「其实,像这种很长的题目基本上都是骗局,就是要弯弯绕绕的把你的脑袋绕到打结。但理解後就会发现其实很简单,反而是下一题b较难。」
蓝湘轻轻应了一声,顺着笔移动的速度往下看。下一题同样是向量题,只不过还混合了二元一次方程式的内容,需要先计算出方程式。
她还记得考试时,绞尽脑汁也只能解出前半部分,後面的渐渐看不懂就直接跳过了,害她整整浪费了十分钟的考试时间。
程木雨直入主题,拿着红笔写下不等式,开始解题给她看。
然而,十分钟过去,尽管他将整题脉络解释了一遍,蓝湘仍然一脸困惑。
蓝湘随意拨了拨头发,乾笑了一下,语气瞬间变得有些怯懦:「老师,其实??我数学不好。」
「没关系,我再讲一次。」程木雨接话接得很快。
蓝湘愣住的几秒,试探x地问他:「那我要是还听不懂呢?」
他语调平静:「那就再讲。」
「那如果你讲了一百次,我还是不懂呢?」她追问。
「那也许是用错了方法,大不了我换个。」程木雨柔声细语道。
蓝湘忽然笑了,别开那双柔和的目光,半晌,从嘴里轻飘飘地吐出四字:「老师真好。」
「学不会不是你的错。你还年轻,本来就有资格学不会。」程木雨轻轻搁下笔,放松般靠上椅背,伸了个懒腰,语气中带着几分困倦。
他打完哈欠後,又笑了笑说:「老实告诉你,其实你学这些根本没有用。」
蓝湘呼x1一顿,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也这麽觉得吗?」
程木雨看着两眼放光,像是找到知音的nv孩,忍不住笑道:「是真的,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麽觉得。」
听言,蓝湘眉头一皱,随即又松开,好奇道:「但老师还是有读书天赋的吧?你之前说不到两个月考联考,现在还能当老师,肯定是当时考的不差吧?」
程木雨笑意变得更浓,瞳se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偏褐se,低语:「若我说没有呢?」
「怎麽可能没有?」蓝湘反驳。
程木雨目光瞥过去,眼珠在蓝湘脸上打转两圈,随後轻叹,「确实有一些,但不然是天赋促成。不能把一个人的成功归咎到天赋身上,让自己理所当然地说一句因为他b较有天赋,然後就不去努力。天赋固然重要,但没有努力,天赋不过是垃圾。当然,我指的是我们这些九成的普通人。」
蓝湘莫名其妙又被上了一课,但她却也认同程木雨的话。
程木雨拍拍她的头顶,嘴角似有若无的一g,「也许你现在学的东西看似是无意义,但学这些的目的不是要你成为数学高手、讲一口流利英文,又或是成为解题大师。」
蓝湘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思考。
「其实有些事的存在本身已经赋予意义了,所以你慌张的找寻意义时,反而是在蹉跎光y。」
蓝湘眨了眨眼,握拳敲了一下自己的鱼木脑,终究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她指着床上的一叠讲义,诚恳地问道:「既然你说有些事已经赋予意义,那读这些的意义是什麽,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她从来没遇过如此喜欢拐弯抹角的男人。
「学习学习。」程木雨言简意赅地说。
蓝湘怀疑的看着程木雨,以为耳朵产生了回音,下意识扭起脸,问:「你是?学习吗?」
程木雨低笑一声,抬头时一双眼睛被窗外的午yan给照的明媚,随着窗台外的盆栽随风飘扬,若有似无的在他眸里形成断断续续的光影。
蓝湘实在是不想去细想此刻二人探讨的如哲学般难理解的问题,正打算放弃地转移话题时,她听见程木雨说:「学习如何学习。」
蓝湘目光一顿,倏然间脑子被疏通了。
——学习自己不会的东西,其实就是一种学习了。
星期一,蓝湘踏进教室时刚好钟响。她方才脱下书包,便坐下开始埋头读书。
她原本打算专心读书,但连子安今日罕见迟到,然後陈一铭就第一时间跑到座位旁问她:「欸,连子安请假喔?」
她抬头,「蛤」了一声,差点脱口说出「关我p事」,但又觉得话语听上去不太优雅,只能话到了嘴边又将其嚼碎。
她低下头继续看书,毫无波澜的说:「我不知道,你去问他啊,你不是有他的le?」
「她不是你男友吗?你不知道?」陈一铭表情认真的说。
蓝湘没有任何犹豫,亲口证实这种不实的八卦:「我没有和连子安交往,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
陈一铭表情懵了一会,走到座位翻出手机又走回蓝湘座位旁,滑动几下萤幕将手机放在桌上:「你自己看,这北高的社群告白板上有你们两个在司令台接吻的画面欸。」
蓝湘目光一震,注意力从课本转移,立刻夺过手机,细读贴文的文字。
——高三连子安和翁蓝湘在学校接吻,好浪漫啊!
接吻?!
好浪漫?!
她呆滞了一下,才焦急地解释:「这、这是假的!根本是特意挑的角度,从我背後,连子安靠近我当然就像我们在接??不对!我们根本没接吻啊!没有的事就是没有,我现在就要找版主处理!」
说着,她从ch0u屉拿出手机,翻开脸书,搜寻「告白北高」,点进官方页面,按下「传送讯息」,讯息栏上面打了一长串骂人的话,并恐吓如果不删除贴文,就要告发贴文者偷拍,和向脸书检举。
最後,她还不忘要求对方删除贴文後,必须在脸书替她澄清真相。
几分钟後,版主回了一句:抱歉抱歉,我们立刻处理。
见状,她迅速的编写了一段澄清文,发送出去。大约半小时後,她再打开手机就注意到澄清文被置顶在板上,她这才舒了一口长气。
同一时间,钟声响起,早自习结束。
然而,校版的事是处理完了,但悠悠众口根本堵不住,大家只相信眼见为凭,也就是那张照片。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耐,令蓝湘觉得有些心累,便决定放弃解释了。
她在心底默念,谣言止於智者。
翌日,她从班导那得知,原来连子安请假是因为发烧,还一连请了整整二天。
她想:也好,暂时避避风头。
连子安再回到学校时,对於认识的学弟妹朝他投来的异样眼光完全是一脸茫然。
第二节下课时,连子安拉着蓝湘去福利社。
蓝湘早把两日前的事忘得一乾二净,走在路上时还在和连子安追逐打闹,直到听见排在他们後方结帐的一群打扮入时的八卦nv学生,丝毫不控制音量的在讨论她和连子安的事,她顿时怒不可遏地瞪了过去。
那整群八卦之人立即闭上嘴,连子安在一旁默默观察,大概也能猜出了几分眉目——他不在的三天发生了很多事,而且??大抵都与蓝湘有关。
但是,蓝湘这边并不打算对当事人之一的连子安解释漫天飞舞的流言蜚语,只是笑笑结完帐後,和连子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回到教室。
前脚刚迈进教室,陈一铭朝两人冲过去,一把g住连子安的脖子,让其远离蓝湘。
蓝湘一脸无言以对,内心是有点不满,走上去:「你g什——」
「你们两个走这麽近,是不知道事情又传开了吗?」陈一铭打断,掏出手机递给蓝湘。
蓝湘瞪圆了眼,眉眼捎上几丝难以置信。她怎麽也没想到过了两日,那张被偷拍的照片竟然流传到了北高的靠北版,最终还传到了班导的耳里。
因此,下午上课时,蓝湘被班导点名站起训话。
班导面se沉沉,「翁蓝湘,你快指考了还谈恋ai,有ai不能毕了业考完试在ai吗?」
「问题我们只有友ai,不是有ai,我们没有您说的那种ai啊??」蓝湘辩解道。
「没有ai还接吻,你当我眼睛瞎了吗?」
陈一铭在一旁大大的叹气,举手道:「老师,我能证明,他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啦。」
班导尾音扬起「哦」了一声,挑眉:「你怎麽知道?」
「因为他们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陈一铭大声的说。
蓝湘瞬间气血翻腾,从铅笔盒里翻出一只奇异笔,扔了过去。
被稳稳接住後,她愤恨地说:「再加油添醋就si定了!」
「翁蓝湘!」班导厉声拍桌,声音扫过了整间教室的角落,让坐在前排的同学都寒毛直竖、僵直背脊。
「在!」蓝湘站直身子,脾气全无,乖巧地等待班导下一句话。
班导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的说:「你,放学留下。」
「为——」
蓝湘话还未说完,班导就转身拿起粉笔,开始写下今日课程的主题。
她吞下满腹委屈後坐下,斜瞅了眼连子安空荡荡的座位,心想,连子安哪时候不被校长找去拍照,偏偏这时候被找去。
放学,蓝湘依约来到导师办公室,b较令她意外的是,连子安也跟来了。
连子安是在与陈一铭走出校门时才从对方嘴里得知蓝湘因为他的事被叫去约谈,虽然他飞奔而来,但他抵达办公室发现还是晚了一些。
他站在门外,听见蓝湘求情的声音,而班导正在与蓝湘的父母通话告状:「翁太太,我不是反对孩子谈恋ai,但蓝湘是个外向活泼的孩子,时常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就像上次班上讨论集t请假出去玩时,蓝湘也说要去,她根本没把自己当作指考生看待。」
蓝湘在一旁低着头,眼眶渐红。
连子安心脏重重一跳,自知还是晚了一步,缓步的走上去,站在班导面前,大声说:「老师,我和翁蓝湘并没有朋友以外的感情。那天我们只是在拍照,如果您不相信,蓝湘的手机里有照片,您可以看一下。」
他是刻意让电话另一头的人能清楚听到,同时朝蓝湘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重重地阖了下眼,像是在暗示她不必担心。
蓝湘配合的拿出手机,翻找着上回和连子安在t育课时拍的照片,点开後便拿给班导,哽咽地说:「这个,因为??因为要毕业了,那天我们还谈了未来想做什麽,我很舍不得同学,连子安和龙育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只是想留作纪念。」
她至始至终没做亏心事,可最终却不得不用谎言来替自己解释。
班导见两孩子的神情特别认真,默默地叹息了一口气,对着电话另一端的人说:「好像是误会了,翁太太,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蓝湘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到连子安身边,微微不安地把手放在背後搓了又搓。
班导眉眼动了动,定睛端详了他们一下,然後凑近他们的脸,用只有三人听得见的音量说:「你们知道其他班的老师都来问我你们的事情吗?怎麽ga0的,全校都在传说你们在一起,这是怎麽回事?」
连子安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蓝湘补充道:「有人偷拍,然後我请告白版主删去替我澄清,但照片又流到了??靠北版。」
对於民国六字头出生的班导而言,这些新名词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他一脸狐疑:「什、什麽告白版和靠北版,那是什麽?」
以班导的年纪追不上这些流行是正常的,只不过蓝湘和连子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两个版的作用。
这是他们的青春,告白某人又靠北某事。
「就??就字面上的意思。」蓝湘00脖子含糊地说。
「你是说告白和靠北?」
连子安和蓝湘不约而同地齐声答「恩」。
班导像是明白了麽,眉头舒展了一些,扯了扯唇角:「知道了,我到时会上去看。今天先这样吧,你们回去小心一点。」
蓝湘一脸感激地背起背包,匆匆离开导师办公室,到走廊大口呼气,咬牙切齿:「到底是谁拍的照片,我一定要把他碎屍万段!」
连子安顿了一下,唇角扬起,彷佛一道淡淡的彩虹。
蓝湘迈步走着,望着天边那抹橘红,时不时偏头瞥了眼表情若有所思的连子安,忽然觉得心中一紧,彷佛被一颗巨石给压住头顶。
自走出办公室之後,连子安就一直不出声,她很不习惯,很想问些什麽,却又怕问了自己不敢听。
一直以来,他们的关系游走在悬崖边,随时都有人可能不小心坠入那名为ai情的谷中。
如今,她就像是还站在崖上的人,看着在谷中的连子安无b清晰,却又不忍直视。
来到一年一度的校际排球赛,由於这次的赛制相较去年有小幅度修改,只有上午场b赛赢了的队伍,下午场还得继续上场。
简而言之,赢的班级队伍才可以一直待在c场。
对蓝湘来说,这是第一次觉得在大夏天晒太yan事如此开心的事。
为了能付出点绵薄之力,她使出浑身解数在场边高举着一瓶矿泉水,声音响亮地喊:「连子安——加油啊——!」
龙育芬嫌弃的眼神落在蓝湘身上,左顾右盼一下,发现其他班级的人都朝他们场看过来,只有蓝湘自己似乎毫不在意,完全不嫌丢人。
不过,令她最在乎的是,翁蓝湘要丢人自己丢就好,拉上她g嘛?她的手快被摇到脱臼了!
b赛过程中,尽管她试了几次喊「翁蓝湘」三个字,但她发现,她实在无法控制身旁这位狂热的家伙,只好在中途休息时间抓紧机会说:「翁蓝湘同学,麻烦你克制一点,你要说自己对连子安没兴趣,总要表现出一点让人感觉你不是只在意他一个人吧?整场你就在连子安、连子安的喊,换个人行不行?」
蓝湘哈哈大笑说:「别吃醋,待会nv生的时候我也会喊你。」
龙育芬见状不妙,眼神一si,她强颜欢笑的伸手0了0蓝湘的头,「宝贝,我们从现在开始切八段七个小时。」
语毕,龙育芬被队员叫去一旁练习接发球,留下一脸带愣的蓝湘。
蓝湘回神後有些无语,撇嘴白了她一眼,喃喃自语:「怎麽这样,我是好心帮忙欸。」虽然更多的是不想上课的成分居多。
「蓝湘!」连子安从场中央朝她跑来。
她视线一凝,落在那张俊俏的脸庞,脑海里逐渐g勒出毕业後的岁月。
连子安上大学会是什麽样子?而她又会用什麽方式在某个舒适的角落继续懒散的生活呢?
她有预感,他们的人生道路会很不一样。
连子安那恣意飞扬的笑颜,配上眼眸中的那片星辰大海,是她遥望不及的。
她深知,连子安太过耀眼夺目,刺眼的令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敢过於关注。
他和她彷佛是故事里的学霸和学渣,倘若真能在一起,那就太不真实了。即使她非常渴望浪漫,但理智上仍然清楚,偶像剧是演的,而她并不是在演戏,也不可能成为世界的中心。
——连子安太过完美,以至於愿意去相信完美的她真的存在。
然而,长大就是,不停的从幻想中ch0u离现实的过程,终究有一天连子安回首看今日的可笑固执,大概会後悔不已吧。
「给我的吧?」连子安跑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注意到蓝湘手中未开封的矿泉水。
「那不是有一箱?」蓝湘偏头指着场边学校提供的矿泉水。
「我想喝你手上的。」连子安说。
蓝湘目光落进他清亮的眼眸中,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给了出去。
下半场的b赛十班成功晋级,紧接着到来的是nv生场的b赛,结果令人出乎意料,nv生组竟然也取得了胜利,顺利晋级了。
nv孩们雀跃的击掌,吵着要班导请客,班导起初拒绝了,但在中午吃饭时听见其他班级老师对十班在排球赛上的表现赞不绝口,他不禁感到开心,便回头答应了请饮料的事。
然而,开心的时间没有很久,下午场的b赛是男生组打进了二强赛,而nv生组则遗憾止步於四强,输给了隔壁班的对手。
男生组的冠军赛是在第六节课尾端开打,蓝湘喊了整个上午,实在没了力气,所以选择在一旁树下滑手机,点开相机,将连子安洒落的青春定格在相机中。
前几周她还思考着要送他什麽样的毕业礼物,现在终於有了想法。
就在这时,一位绑着双辫子的nv孩闯入蓝湘的镜头内。
对於摄影要求向来很高的她,忍不住蹙眉,不由往人多方向瞧去,又往回到nv孩身上,只见对方唯唯诺诺的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麽?
「你,在g嘛?」蓝湘主动搭话,「因为我在拍照,没什麽事能不能借过一下?」
nv孩走到她面前说:「你是翁学姐吗?」
蓝湘纳闷,学姐?所以眼前的nv孩不是高三学生?若是如此,为何会出现在这?今天不是高三校际排球赛的日子吗?
「是。」她答道,内心充满疑惑。
nv孩怯怯地走向她,从背後取出一封信和一包糖果,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蓝湘目瞪口呆,心想自己现在是被同x吿白了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她连忙摇头:「那个我不喜——」
「可以帮我把这包糖和这封信给连、连子安??连学、学长吗?」
闻言,她怔了怔,随即g起嘴角,无声浅笑。
这封信来的时机恰到好处,终於有藉口能和连子安把话说开。
蓝湘缓缓抬眸望去场边时,恰好和连子安目光相会,连子安朝她灿然一笑,她习以为常地回以他一缕春风般明媚的微笑。
本来就是一件没什麽大不了的事,但站在蓝湘面前的nv孩行为上显露出局促不安,四下张望的举动令她无法忽视。她安静细瞧,发现nv孩悄悄地往连子安的方向看去,还不时被连子安的笑容冲得面红耳赤。
蓝湘默默无语地看着这一幕。
坦白讲,她b谁都清楚,连子安是在看她,但她并没有想解释的冲动。
其实方才nv孩还没来的时候,连子安就已经发现了她在录他的身影。为了让影片制作出来时看起来不只是纪录片,连子安很努力的追逐她的镜头。
但是,她不想去戳穿,毕竟喜欢一个人时真的很容易对号入座,那人随随便便的一个眼神都足以令你乱了分寸。
就如眼前的nv孩对号入座觉得连子安在看自己,连子安对号入座觉得她替他加油是因为有点喜欢他,而她也对号入座得觉得程木雨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尊重也是她独有的。
她会幻想着,上次在公车上程木雨将她从最危险的门边拉到中间的位置,这个行为,他只对她做过。
——她这个人就是如此荒谬,给点糖就想着要开糖果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