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眼望地面,轻轻摇了摇头,纤长睫毛掩住了眼瞳,只留下眼睑下那被遮挡出的一小片阴影:“有些话不用他说我也知道。”
玖兰王看了看他,又看着窗外,沉思良久后,道:“寡人听过这样一个趣闻——在封宸还是皇子时,他曾宠幸过一名女子,后来他奉命常年镇守偃月城,在他启程离开百舸的前一晚,那名女子质问他‘你究竟有没有真心?’,你知道他是怎幺回答的吗?”
离奚若点了点头,接道:“他问‘什麽是真心?’”
玖兰王笑道:“是啊,当年的四皇子可是连什麽是‘真心’也不知道,而如今,他不仅付出了真心,还付出地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国师。”玖兰王很是感概地叹道:“一个人一旦有了心,就会知悲喜,懂爱恨,曾经无所畏惧的人,也会开始患得患失,特别是像他这样曾经失去过很多东西的人,如今他越是珍惜你,就越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所以,他或许认为,与其在付出一切之后依然无法留住你,不如一开始就将你当做水中月镜中花。”
“至于你应该怎样做......”玖兰王看着离奚若:“国师,试想,若今日不是你问寡人,而是寡人对你说——有一位寡人挚爱之人,不相信寡人对他情深至此,而总是认为寡人会以玖兰国为重,以天下为重,最后甚至会离他而去,你会有何感想?”
棋子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轻轻翻转,像翩翩起舞的玉蝴蝶,他的眼睛也如玉般温润透亮,似是能看透世间万物:“你觉得,错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寡人?”
离奚若抬起头,两人对视片刻,离奚若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分外恭敬地欠了欠身,说到:“外臣明白了。”
玖兰王嗯了一声,似乎是觉得私事也探听的差不多,是时候说正事了,于是理了理衣袖,神情也略微严肃了些:“你在信中说有人向林清延透露了你和封宸七年前的事,但你却一直查不出泄密者是谁,寡人想,或许问题并非出自你这边。”
离奚若看着他。
“林清延曾派人去过燕寒山。他派去的人到了燕寒山后只要以寻访名医为由四处查问,一定能问出些什麽。毕竟狄族人隐居多年,根本不知世事,自然也不会发觉这其中的蹊跷,加之离琦的医术如此精湛,他们或许当真以为离琦是云游四海的名医,然后他们会告诉那些人,你们和一支突然出现的军队一起离开了。封宸的样貌如此特别,而他出现在燕寒山的时间又如此巧合,凭藉这些以及军队的服饰、武器,林清延不难猜出,那支军队就是西征覃国被困的封国军队,而带你们离开的人,就是封宸。”
“林清延如何得知我们曾去过燕寒山?”
“这并不难查。当年离帧送你们离开时颇为仓促,所以安排的并非滴水不漏。当年姝姬以为你们已死,没有再大费周章地追查,才让你们逃过一劫。但林清延不同,他知道你们没死,所以他知道你们当年一定是藏在了某处,而那个地方没有遍布姝姬的眼线,也没有人能轻易辨认出你们是离国人。符合这些要求的只有北境四国——封、虞、覃、寻。然后他只要再查一查,离帧与哪一国的关系最为密切,就自然能猜出你们当初被送去了哪里,以此为线索,一步步查下去的话,总会查到燕寒山。”
离奚若低头看着桌上的棋盘,显得若有所思。
玖兰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继续说:“至于林清延为什麽会知道封宸的行踪,寡人尚未有头绪,不过寡人对你这边的人倒是颇为放心,反倒是对肃幽王的人......”玖兰王欲言又止,沉默半响后,叹了口气道:“姝姬死后,肃幽王就越来越无心政事。”玖兰王顿了一下,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或许于他而言,整个离国都早在五年前就死去了。”
离奚若抬头和玖兰王对视了一眼,玖兰王轻声叹气:“这件事寡人会尽量帮你,肃幽王那边,寡人也会照看着,你不用担心。”
“谢君上。”
“过几天寡人会派人去你那,你若是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让他们帮你做些事,他们都是聪慧之人,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
离奚若话音刚落,屋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还夹杂着阵阵马蹄声。
离奚若看了一眼窗外,又转头看向玖兰王。
玖兰王会心一笑:“去接他吧。”
离奚若起身告退。
驿站外,马蹄扬起滚滚沙尘,铺天盖地。
封宸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往驿将身上一扔,面无表情地走进驿站。
身后的将士接连下马,跟着他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