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界处最是繁华,小小客栈里还搭了戏台子,许是天气还冷,戏台周边摆了火盆,我浑身湿透,便靠近戏台取暖,四周看戏的挤成一团,低着头也分不清谁的脚踩着谁的,耳边嗡嗡作响,戏台子上的戏文再好也禁不住戏台子下的看客乱成一锅的拆台。
一折西厢唱罢不过半刻,便有白袍白冠的白衣娘子登台,吴国不若烟岚那般的重男轻女,此处提倡男女平等,所以这出在烟岚禁了的《白娘子》,出了吴国,恐怕别处是看不到的了,我才把衣袖烘干,实在是受不了耳边的嘈杂便匆忙挤了出去,摸到一处桌子旁,正好看到一群宦家小姐们下楼,这些小姐们偏爱雍容繁复的织云锦,花瓣为衬,行动时满袖馨香,真如花神临尘。
此时才发现,两出折子戏唱罢,外间已经大晴,窗外运河花舫只只,微风过处,杨柳依依。
☆、终章
“大伙的意思是想干完这票就散伙。”二当家如是跟我说。
为了避开吴曦和和宋羿的追兵,我在两国交界处躲了半年,在这两不管的地带为了生计我干过许多营生,走过骠,打过铁,倒过私盐,最后落草为寇。
落草的主要原因是吴国与夏国起了战事,边关烽烟四起,朝廷出台了各项命令招募新兵,我和几个贩夫走卒商量了一下,大家都不愿意上战场成为炮灰,就在山头举了个旗子做起了山大王。
二当家读过些圣贤书,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圣贤,当初入伙她就是想赚笔路费上京赶考,现在国将不国,科举能不能按时开都是个问题。她想散伙,是想仕途不通就去参军,以身报国做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英雄。
“好啊,散伙以后我去陌阳做生意。”我朝二当家点了点头,“大家都保重,以后有缘再会。”
夜里大家吃了散伙饭,各自下了山。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做了早饭,正要叫她们起床,蓦然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她们都不在了。
我收拾行囊上路去陌阳,沿途听到了许多关于陌阳的事情。
半年前夙亲王以清君侧的名义逼宫谋反,皇位易主,宣皇帝被幽禁,容侧君被赐毒酒,沈君后在冷宫放火自焚。现在陌阳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刻,我一路听着这些感觉只觉胆战心惊。
不知不觉到了客栈,掌柜的是个男子,看着弱不禁风的模样,我怔怔看着他,隐约觉得我见过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许多情景,蓦然想起那时风雪靡靡,他站在冰天雪地里,披着一件小披风,个子小小的,嘟哝着:“如果你再推我,我就不帮你抄书了。”
那时廊下月正圆,说着话的也是他,蹲在我面前,问我:“沧牙县那么远,你怕吗?”
我就知道,如果我再见到他,哪怕音容并改,隔着人山人海我也一定可以一眼认出他来。
客栈老板从账册里抬眸看了我一眼,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把行李放到柜台上,轻声说道:“浮欢一世又辗转,几重烟雨几重山。”
掌柜的本顾自书写的手一顿,蓦地抬头看着我。
我有点哽咽,声音尚算清晰:“沈彻,我回来了。”
小橙子满月以后沈彻脾气一天比一天坏,我好色,厚颜,无耻,八卦这些我都承认,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
他总是抓着我的小辫子不放,动不动就让我给橙子换尿布。
我的记忆大部分是找不回来了,隐约记得的一些事情也是残缺不全的。他跟我说的那些我始终抱着半怀疑的态度。
“你是说,你第一天就认出溪清不是我?”我给橙子换完尿布坐到他面前,一边问他一边帮后厨房的大厨剥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