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婆娘上了茶水,说道:“可不是,三十八年咯,可惜现在生意不好做,店租涨的可比上二踢脚了。”
赵诩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暖茶,杯子倒是很新,就是样式老旧,瓷色也不油亮,是市井寻常的粗瓷。
华伏熨说道:“快别那么大声响,小心你相公又听了去。”
婆娘忙掩口,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我家这位,三代草民,就攀上您这一个富贵人,我知道他,怕我们家给您添麻烦。只这京城啊,富贵的越富贵,穷的呢就得穷一辈子。我也是无法。”
华伏熨笑道:“我知道,老掌柜年纪大了,你们儿子又在我手下勤恳做事,不用这般辛苦,等再过两年,我帮着把店铺盘出去,卖个好价钱,你们两也过过清闲日子。”
婆娘眉开眼笑,说道:“哎哎,那真是谢过大人了。”
赵诩瞧着婆娘离开,才问道:“大人?”
“穷苦人家,不知道亲王和藩王的区别,道听途说了该叫大人,就一直叫了二十多年。”
赵诩呵呵一乐,叫了一声:“华大人。”
“国姓你也随便叫,胆子真肥。”
赵诩撇撇嘴,夹了粒花生米吃起来。
华伏熨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你盟主是何方高人,敢给毕皇子送弃子?”
“一个戏子,”赵诩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接着说道:“做伶人五载,转投簋盟,一直做到了盟主的位置,算是个厉害角色。”
“所以你的唱词是跟他学的?”
“……嗯。”饶是赵诩脸皮再厚,想到那日为了调嗓子,压着声唱出来的‘帐下虞姬’,还是脸色微红。
“唱得不错。”
“……”赵诩低眉顺目的吃花生米,躲过了华伏熨眼中的调侃之色。
好在尴尬处境自老掌柜端出了汤底和铜锅后,就消散了。
原来是吃炉烫,怪不得来这家阴暗湿冷的小店。
“天冷吃这个暖和,我想着彤杉水阁那小蝶小盏的,你怕是吃不惯。”
“多谢。”
老掌柜插嘴道:“这位公子瞧着眼生,第一次来吧,不是我老头子吹牛,我老张家的炉烫,真材实料,新鲜实在,保证你吃了不忘。”
赵诩笑笑说道:“那真要好好尝尝。”
“公子也是做官的罢?还是大人的手下?寻常大人不怎么带人来,带来的也都是官家武夫,倒没见过你这样……这样文气的。”
赵诩瞟了一眼华伏熨,笑着答道:“在下是翰林院里小小一个编修,能得大人请来吃一趟炉烫,真是三生有幸。”
老掌柜嘿嘿一笑,一边递菜,一边说道:“是是,大人平日里没有官派,最好讲话。老头子觉着公子也是人中龙凤,说不得也能官运亨通,拿个丞相当当。”
“承掌柜吉言。”赵诩笑的打跌。
再要了一壶水酒,老掌柜识相的退回了后头,大堂里顿时就剩下冒着热气的铜锅,以及两个相对而坐的人。
“赵丞相笑够了么?”
赵诩摇了摇头说:“丞相有什么意思,本公子是人中龙凤,要当就当个……”
话说了一半,忽然止住了,华伏熨好奇的看过去,热气缭绕中,赵诩的笑还挂在脸上,华伏熨接着话头说:“当个什么?当个王?”
四年前的旧话被重提,赵诩楞楞的看了一回咕嘟冒泡的菜,叹道:“当国主多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