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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谎言(1 / 1)

奶嬷嬷心疼她,“可是姑娘,这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啊,你疼着主君没错,可主君也不能一无所知,坐享其成……”她苦口婆心,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该怎么扳开了揉碎了,细细说与她听。

又怕适得其反,引起没有必要的猜忌和隔阂,毁了一桩姻缘。

世上男子皆逐利薄情,她怕自己奶大的姑娘遇人不淑,现在是夫妻和睦,保不准日后变脸,这样大手大脚可如何是好,总该留几分余地才是。

奶嬷嬷的忧虑,江琉影也猜到几分,“我知道现在不比从前,可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吃的用的花的,那个不是精细物,没条件就算了,眼下还过得去,没得道理现在就委屈了他。”她看了眼花丛,又从旁侧剪掉了生长出来的部分。

“且也不只如此,唯有他好了,我也才有好日子过,他要是不好,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

奶嬷嬷听到这,叹息一声,那些话也都说不出口了。

世情如此,的确只有主君好了,姑娘才能好,她倒也放了心,只觉得姑娘心里有成算。

见嬷嬷想通了,江琉影才笑道,“人活着总要争口气,旁人不想我们过得好,偏要过好了给他们看看。”

奶嬷嬷笑答,“夫人说得是,只要把日子过好了,什么都会好的。”

沈长留有一下没一下的撒着鱼食,任由水中鱼群争相夺食,他虽看着水面,心思却不在这里。

多想无益,何不如出去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渠道。

想到这里,一把鱼食撒了下去,拍拍手走人。

“主君要去何处?”管家问道。

“告诉夫人我出去走走,大约响午回来。”

“啊?”管家忙道,“主君病还没好怎可出门,万一有个什么事……”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长留一个眼神禁止。

“出去走一走,心情好了,病自然就好了,勿要大惊小怪。”沈长留罢手离开。

管家连忙招呼上几名小厮,“快跟上。”

沈长留之前喝了药,许是起了效用,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自觉没大碍了,出门毫不顾虑。

街上行人如积,锦衣华服,罗袖飘香,路边孩童戏耍,热闹非凡,多见海外来客与汉人交错而行,繁花铺满道路。

另一边的大道上香车宝马而行,青楼画阁、绣户珠帘,各式箫鼓声乐从茶坊传出。

尽管沈长留没了记忆,也知道这样的繁华,举世少见。

他一路行过,具都想不到什么赚钱的法子,不免无奈叹息。

其实为官者,若想弄钱财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只是手段终归不光彩,被发现了是会掉脑袋的,他还不至于去做这种给人送把柄的蠢事。

他一路走走停停,突被一个孩童给撞上,疼得他哇哇大哭。

孩子尖锐地哭声引来无数行人注目,沈长留手忙脚乱的把孩子扶起来,又是哄又是诓,好歹止了泪。

还好他没少哄家里的明月奴。

沈长留拿着葫芦串道,在路边等了半响,也不见孩子父母来寻,干脆道,“你父母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小孩含着糖葫芦指了指一个巷口,沈长留将他抱起,朝巷口走去。

巷子里四通八达,住着许多户人家,能住在京城脚下的,不说非富即贵,至少也是小康之家,从孩子身上衣着来看,没有任何补丁,干干净净的模样,看出他应该在家里格外受宠。

沈长留抱着孩子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敲了敲门。

待见了开门人,沈长留吃惊道,“是你?!”

“快进来。”他被人一把拉进去,门立刻关上。

“想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那人关好门转过身对小孩子道,“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原本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瞬间变得冷漠成熟,朝男人行过礼,很快走开。

这下沈长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孩子是被安排故意撞上他,刻意将他引到这来。

男人将他打量一番,又惊又喜,“你还活着我很高兴,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遭遇了什么不测……”

“怎么,你很失望吗?”沈长留一脸冷漠。

“你这是什么话,你无事我自然高兴,那夜你没有回来,我就猜你出事了,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可是深宫内墙,探听消息不易,后来出了什么事?你不是进宫刺杀皇帝吗,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沈长留,侍郎官。”

沈长留看着昔日的同伴,对对方一直不救自己的行为感到愤怒和憎恨,现在听他那么一说,又动摇了。

“你当真寻过我?没有无动于衷,见死不救?”

他遭酷刑拷打,奄奄一息,倾死也没有泄露半句有关同伴的消息,后来眼瞎宛如废人的那段时间孤立无援,只能等着同伴来救。

可是他等了很久,没有一个人来。

他就像棋子被利用之后,抛在了皇宫,自生自灭。

被辜负信任和背叛的痛苦,要他怎么能不怀恨在心。

男人听他那么问,连忙道,“我自寻过你,可皇宫又不是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实在不知你的下落。我倒是奇怪,你是怎么出来的?”还安然无恙,官居高位。

他疑心沈长留背叛了他。

沈长留沉默不语。

他当时被皇帝藏在密室的囚牢里,如果真的有人找过他,找不到也实属正常。

着实怨不得人。

他因自己的小人之心对同伴生出愧疚,然而这种愧疚在下一刻淡然无存。

男人审视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防备,“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出来的?”如果沈长留是因为出卖消息而活下来……

沈长留面无表情,“我应当死在皇宫,对你们的存在,死守不言对吗。”

男人摇头,“你活下来我很高兴,但你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甚至做了官,你让我怎么想?”

沈长留笑了下,带着几分自嘲和讥讽,“我一直那么信任你,可你对我又有几分真?”

男人脸色微变,“你这是什么话!自你失忆后,我何时不以诚待你!”

“那你告诉我,我是谁。”沈长留质问他,“你敢说你对我说的那些,绝无虚言?”

“你为何那么说?你是不是听皇帝说了什么!”他反应过来,“你质疑我?!”

“你为了一个跟你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来质疑我!”

他表现得不可置信,愤怒又震惊,还有几分被怀疑的受伤。

沈长留不禁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真心对待自己,还是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伪装。

但他的确无法面对那谴责的目光。

他自失忆后,是这个人!"

然而,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听说了什么?"

沈长留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地说道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我身份的传言,我不是真正的裴钰章,是偷窃别人身份,李代桃僵的小人。”

“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男人缓和了语气:“我道你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就是裴钰章啊,那些无稽之谈。”

沈长留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你是不是觉得我蠢,还像当初那样好骗?”

“你就是裴钰章,我骗你做甚?至于你听见的那些谣言,不过是皇帝迷惑你的手段,他只手遮天,想要骗你罢了。”

沈长留质问,“你口口声声说他骗我,那他骗我什么?!费尽心思设这样的局。”

男人顿时沉默,仿佛难以启齿。

沈长留冷道,“说不出来,还是没找好借口?”

“他、他对你心怀不轨!”

沈长留浑身一震,脸色聚变,艰涩道,“你说什么?”

他宛如被当街扒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供人品头论足,羞耻得快要晕过去。

难道……那些事都流传到了外边吗?

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做人,又该怎么面对家中妻女。

“我原想着那些事情你忘了也就忘了,不说来污你耳朵,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结果你如今还重蹈覆辙。”

沈长留几乎摇摇欲坠,苍白着脸,几乎不敢再听。恐又添一桩谄媚向主,卖身上位的污名。

“我与你相交时间不短,却也不长,在认识你之前就曾听闻你与皇帝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后来更有患难之交。”

沈长留听到这里心下一震,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紧张起来。

和那个人有这样的过去,也并非什么好事。

“那时你与皇帝好得非比寻常,甚是亲近,旁人都说些风言风语,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你二人起了隔阂,我也是从那时候才有机会结交你。”

“那时你在朝中举步艰难,皇帝明知你困境也袖手旁观。”

“你为了晋王平反,排除万难,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一个公正,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你推翻旧案,岂不是让他指责先帝是非不分,污蔑贤臣,让皇室蒙羞。那些曾经诬陷晋王的人更不可能让这件事大白天下。”

“那段时间你就像在刀尖上行走,随时都会没命,皇帝也对你施压……”

“你几乎丢了半条命,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不过就在你承爵的那一天,突然爆出你身份存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特意去你府中探望,我发现……”说到这里男人有些欲言又止。

“发现什么?”沈长留极力稳定自己的心态。

“我发现你与皇帝在争执,当时离得远,说了什么我也听不清,只知你二人关系非比寻常。”男人脸色复杂。

“没了?”沈长留很冷静。

男人摇摇头,犹豫道,“他应是要强迫你,你不愿意,所以才起争执。”

“那你如何确定我就是沈长留?”沈长留直接抓重点。

男人冷笑,“换人,你觉得可能吗?姑且不说一个世子,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孩子,身边最起码大大小小十几个丫鬟嬷嬷,小厮无数,那么多双眼睛,岂是说换就换的?只怕还没出府门,那调换之人就该被抓住了。”

“况且晋王妃难道还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吗?调换当天就能发现,何至于与亲子分离十几年才认出谁是亲儿子。”

“分明是皇帝撒了弥天大谎,骗了天下人,也骗了你。”

“若照你那么说……”沈长留还是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你糊涂!”男人恨铁不成钢,“你父亲与先帝可是结拜之交,论理上说,你与皇帝是堂兄弟!这世上总有人既想得到好处,又不想承担好处带来的坏果。”

不似表兄妹可以结为夫妻,堂兄弟苟且,就是乱伦,皇帝为了不担上骂名,会做出什么事不足为奇,撒一个谎言,能撇清他和沈长留的兄弟关系,又能掌控在手心,一举两得。

沈长留深吸一口气,“这只是你的猜测罢。”

“那你怎么解释晋王妃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上赶着认一个陌生人为亲子,难道不是受了皇帝的胁迫?”

沈长留被他说得大脑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仅仅只是为了私欲,就轻易搅乱他的一生。

他恍恍惚惚离开那里,临走前说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泄露你们半句……这段时日,你好自为之。”

“你要去哪?不回来了吗?”

沈长留背对着他,逐渐走远,“我信不过你,也不信他,我谁都不信。”

“钰章。”男人喊住他,“你不要被迷惑了。”

沈长留身形一顿,终究没有回头,往前走了。

回到府里,沈长留已经头重脚轻。

早前喝下的药,大约药效过了,病情反弹得厉害,小厮看他回来时脸色不对,连忙去回禀江琉影。

江琉影听说了,又立刻吩咐小厮去请大夫。

她对沈长留不爱惜自己的所作所为生气,偏又不能发作,只好沉着心等着大夫重新开了新方子,再吩咐人去下去熬药。

大夫叮嘱道,“这位郎君郁结于心,忧思多虑,夫人还是好好开导才是,否则成了心病,才是难医。”

“我晓得,有劳了。”江琉影心中叹息,满是苦涩。

有的事情,岂是那么容易就勘破,若是能看开,也不会这个样子。

沈长留中途醒来过一次,见江琉影守着她,便劝她回寝室休息,沙哑着声音把女儿抬出来劝她,“你要是也病倒了,明月奴怎么办?”

听到明月奴,江琉影才有所松动,不放心道,“我让他们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只管来叫我。”

“去吧。”沈长留点头。

江琉影轻轻地给他掖好被子,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温柔地说道:“日子总要往前过的,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关切和温暖。

沈长留感受到了她话中的深意,心中涌起一股疑惑。他想要追问江琉影,却发现她已经起身离开了床边,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间的门后,沈长留独自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心中的疑惑如同一团迷雾,无法散去。

他为今天听到的消息耽耽于怀,至少确定了一点,他和皇帝是旧识,从前关系就非比寻常,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临时起意。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烦躁。

如果是临时起意还好一点,等他腻烦了,估计他也就能尽快解脱。

竟然是旧识,这就很麻烦……否则不会时至如今都还剪不断理还乱。

别人嘴里的只言片语只想撕碎他,打压他,不敢背后嚼舌根议论皇帝,总是闭口不提,导致沈长留对他和皇帝之间的过往知之甚少。

他到现在方才明白皇帝对他是何心思。

先少年相识,后针锋相对,闹了隔阂,如今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只是不知他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他到底年轻,安心养了几日,彻底好全,那赚钱的法子也让他琢磨出来。

下衙后无事就去市集逛一逛,真叫他看出一些门道。

时下不论男女都爱俊俏,擦脂抹粉也是常有的事。

画眉虽有螺黛,专为贵族所用,平民多用炭火烧过的枯枝描眉,胭脂也有,品类却不多,且也不便宜,多以朱色为主。

女子爱美,男子爱俏,乃人之天性。

沈长留直觉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悄悄摸摸的叫人准备了一些回来。

江琉影觉得他最近神神秘秘的,心头疑惑,但看他也没什么事,也就没放心上,几天后,一日清晨,沈长留竟然破天荒的跟她享夫妻之间的描眉之乐。

服侍他们起床的几位侍女们偷笑,江琉影很是羞涩,还悄悄看了眼窗外,这朝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直到她看见沈长留手里拿着一堆说不上来的东西往她脸上捣腾,连铅粉也不用。

她顿觉不妙,“夫君,我看还是算了吧。”她想跑,却被摁坐在铜镜面前。

“莫动,且让我试试。”沈长留跃跃欲试,这要是成功了,绝对赚钱。

他想的美好,奈何手残,画出来的妆惨不忍睹,好好的夫妻情趣被他毁得一干二净。

还是一名侍女看不过去,勇敢提议让她来试试,沈长留只好让她动手,只在一边提示那些东西怎么用。

许是女子天生对这些东西触类旁通,很快就懂了,上完妆后,众人惊呆。

就连江琉影都吃惊。

她明明上了妆,却似无妆,整个人却比从前更明媚照人。

“夫君,这是何物?”她颇为惊奇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好不欢喜,“可比铅粉好,没有那等掉粉……咳。”她不欲把女子间的事坦然和男子说。

沈长留点点头,很满意,这个感觉对了。

江琉影生得貌美,奈何总是用铅粉上妆,他每天面对一张大白脸,白天还好,晚上衬着烛光看,有些瘆人。

“就是你们女子用的那些,不过我改良了下,你觉得我这个拿去赚钱如何?”

身为商女的江琉影眼神一亮,她直觉这些东西会带来很大的利益,她名下几家胭脂铺子有些入不敷出,都准备换个别的行当,眼下正好来了这么个枕头,若能将此物引进,不知多少白银滚滚。

世上谁会嫌钱多呢?

身为女人,她当然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了一张脸有多疯狂。

“可是夫君,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她表情疑惑,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不可言说。

沈长留觉得她大约误会了什么,连忙道,“只是偶然看书,得知铅粉有毒,又想世人不知,故此研究了一下,阴差阳错制成,比铅粉好很多。”

众女眷大惊失色,“什么,铅粉有毒?”

“我等怎不知!?”

沈长留点头,“铅粉对人体有害,似慢性中毒,时日长久,自然身体不适,尤其是孕妇,还接触婴孩,小孩子体弱,更是无法抵抗毒性,你们还是早早改了得好。”

众女心惊,连连点头。

江琉影也心有余悸,又知沈长留不是胡说之人,心里信了几分,那铅粉是万万不敢再用。

“夫君说的,若是真的,那世上不知多少女子深受其害,夫君若能信得过我,可由我来将此物推广开去。”

沈长留无有不应,“我正有此意,要同你说,一来可让家里增些进项,二来,也可让女子们早日免受其害。”

江琉影直觉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忙道,“家里不缺钱,你担心这些个什么,快快上衙去,省得迟到了。”

沈长留被赶也不生气,含笑道,“今日夫人甚美,也不容我多欣赏片刻,看来只有改日再赏了。”他笑嘻嘻离开。

江琉影面色羞红,又娇又艳,眼里都是盛不住的笑意,“油嘴滑舌。”片刻后止住笑意,“等用过早膳,就叫人把名下几个胭脂铺子的管事请进府里来。我要和他们说说这事。”

“若。”

江流影不愧为金陵富商之女,继承了她母亲的商业天分,重金砸下去,铺天盖地的宣传,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吹起了东京城的新风向。

沈长留一开始没感觉,担心不成功,后来见江流影天天笑得灿烂生花,也就知道了几分。

直到在衙门听一些大老爷们在私下抱怨家里的娘们迷上了什么胭脂水粉,一直买买买。

连他们体已钱都被收刮一空,没了吃酒钱,自然得往外借,想着今天蹭一顿,明天蹭一顿,岂不是美滋滋。

结果这样想的人不止一个,每个人都想蹭,却一个比一个穷。

细问之下,既都差不多缘由,个个郁闷得很。

“那脸是布还是咋的,那么能画,娘们就非得买,买就买吧,酒钱都给不够,实在岂有此理。”有人愤愤不平。

“唉,咱爷们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真是……唉!”有人连连叹息。

“但是别说,我娘们都漂亮了不少……”有人感觉还行。“没酒喝算什么,晚上回去,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喜欢……哎嘿~”有人淫荡一笑,众人心照不宣对视大笑。

沈长留:“……”

他摸了摸下巴,心想若是能专研出比现在更好喝的酒岂不是财源滚滚?有时候男人花起钱来比女人还凶。

不过酒这个东西被人掌控着呢,他要是在京都卖,容易得罪人,但是可以拿去金陵卖嘛,金陵那边的人富裕程度也不比京城差。

况且金陵也是江流影的老家,那边不怕得罪人。

说干就干,忙完公事,沈长留一头扎进制酒大业中去,两耳不闻外事,自然不知道那股风,越吹越邪乎。

江流影因为出身商女,地位地下,再加上未出闺阁就闹出扑风捉影的事,名声不好,后来沈长留那事,更是让她地位一落千丈。

在贵眷圈子里不受待见,但她为了推广,硬是厚着脸皮参加了几次贵眷的赏花宴,那娇艳明媚,与众不同的妆容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时之间引来攀交的人不在少数,她自然倾囊相授,意外拉拢了好人缘,当然也成功打响名气。

因为这事,他们夫妻又开始引起一些风流言论,成为贵族之间的谈资。

沈长留发现江流影今天眼睛红红的,便问了一声。

岂料江流影瞬间落下泪来,“是我想差了,没成想那些人还抓着过去的事不放,连累了你。”

沈长留笑道,“你在乎那些干什么,我且问你,近来你名下那些产业好不好?”

江流影拭泪点头,“自是好的……”

“好便成了,咱们赚他们的钱,说几句有什么关系。”

“这不一样,流言如刃,我便罢了,就怕伤你。”江琉影还是觉得不妥。

沈长留坐在她身侧道,“我们是一体的,你怎么就无谓了,还劝我不要想太多,你自己反而过不去了,若实在不行,便罢了,只是你之前的投入,是收不回来了。”他故意那么说,实则吃准了江流影有些财迷的本性。

“不行!”江流影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说都说了,怎么也要赚够本,再过段时日,就有人模仿了,不做了是咱们吃亏!”

沈长留哭笑不得,“有志气,实不相瞒,我这儿还有个方子。”他掏出一壶酒放桌子上,“尝尝?”

品尝完的江流影:“……”

她盯着那壶酒陷入沉思,叹气,“京城不好卖。”随便一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你若担心那些人说三道四,换个地方吧。”

江琉影看他,“你的意思是……?”

沈长留靠在塌上,一手持杯,端得一副风流不羁的姿态,怡然自得,“能做生意的,又不只是在京城,金陵哪里做不得。”

江琉影上一秒还在为他的风姿神魂颠倒,下一秒,眼睛放光,那一瞬间她似乎展开了什么气场。

她眼泪都顾不上搽干,风风火火的走了,沈长留握着杯子摇头轻笑,抿了一口茶,竟被苦得痛苦面具。

里卧突然传来一阵挪动声响,他起身去主卧一看,脸色剧变。

只见君王立于他的床榻前。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对皇帝出现在自己主卧的事情太过震惊,连君臣之礼都顾不上。

“这座宅子,是朕赐你的。”相比他的震惊,皇帝的表现简直太平静,仿佛他出现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

沈长留心有怒气,“陛下御赐臣的宅邸,难道为了您来去自如么!”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事!

就算是皇帝也没有道理这样私探臣子的私宅!

“不然呢?”他拨弄着床头今早被江流影命人新换的花枝。

那是今年三月新开的桂花,仅一枝,就让室内暗香扑鼻,江流影及为喜欢,连带着沈长留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味道。

沈长留虽不喜这样浓郁的香,但也从来没有拒绝。

花朵不堪碰,掉了不少花瓣落地,君王无趣收回手,回望他,“你我二人从前这般相会不知无几,朕不只今日来,以后也会来。”

沈长留脸色愤红,胸膛深深起伏,气得颤抖,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骂,就是大不敬,动手,亦无可能,也打不过,还给他错处拿捏。

“你不会以为朕把你放出来,是为了让你夫妻团聚,恩爱不疑吧。”他虽笑着,眼底一片冰凉。

“朕是为了要你明白真相,找回自己。”他步步逼近沈长留,“不是让你伉俪情深,比翼双飞的。”

沈长留被他逼近墙角,身体紧贴墙壁,再无路可退。

“瞧瞧你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朕看你为了一个女人都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不得不亲自来提醒你……”

他越靠越近,几乎要吻上来,又或者做些什么,沈长留连忙侧身躲开这让他窘迫不安的暧昧氛围,却被用力抵在墙上面对他。

他有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挣扎道,“陛下,臣没有忘,还请再多给些时间。”

“檀奴。”皇帝唤出那隐秘的乳名,似乎在提醒什么。

“你久不进宫,一召就躲,怕是都把朕忘在脑后了吧。”他笑吟吟地,语气温柔,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

沈长留低着头,看不见皇帝眼中让人惊心触目的侵略欲望。

他在看自己的所有物,慢条斯理的逗弄。

“没有,臣只是事务繁多,不敢渎职……”沈长留的话还没说完戈然而止,因为皇帝突然俯下身来,靠在他身上,双手也怀上他的腰,彻底将他揽入怀中。

帝王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无数个日夜恨不能忘记的亲密过往也随之涌上心头,让沈长留颤栗不止。

那是惧,也是怕,绝非怦然心动。

“你知道我在皇宫听见你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那些消息,我在想什么吗?”

他抱着沈长留,这一刻仿佛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深陷情爱苦楚的普通人,吻着沈长留的鬓发,自顾自的扮演着让人心惊胆寒的情深,“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放你出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关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忘了就忘了,索性你能看到的,所见到的,只唯我一人……”

“陛下!”沈长留惊悚打断他的臆想。

皇帝沉默了下,还是忍不住往下说,“总好过看你移情别恋,爱慕他人。”

沈长留挣扎不开,索性不动了,冷眼旁观看他演这一出戏。

“你不会对她动心,对吗。”他低声询问,看似平静却隐隐透着几分胁迫之意。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不敢说了解,也摸准了几分皇帝的脾气,但凡不顺他意,哪怕不当场发作,后继总有各种理由让他发难,让人防不胜防。

“不会。”沈长留为了稳住他,只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他莞尔一笑,似乎满意这个的答案,捏了捏沈长留的手腕,“以后同她还是维持些分寸才好,总不至于传出流言蜚语,让朕听见了。”

身为皇帝就是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臣属的夫妻私事来,偏他说得理所应当,丝毫不觉得有问题,霸道又专横。

“嗯。”沈长留只想把他敷衍过去,快快走人。

皇帝突然不甘心低头来吻他,沈长留惊恐躲避。

“啪”一声响,有什么碎了。

他二人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沈长留浑身一凉,僵在原地。

碎在地上的是一块西域琉璃镜,呈长筒状,尾部有口,往里探看是颜色缤纷的花形,转动头部还能更换花样。

那是沈长留特意给女儿淘来的海货。

“明月奴。”沈长留连忙推开他,走向女儿,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怎么摔了,哪里疼?”

“阿耶,琉璃镜碎了。”明月奴沉浸在爱物破碎的悲伤里,自己摔了却不当回事。

“坏了就坏了,阿耶再给你淘一个,倒是你有没有摔着?”他上下检查,发现他闺女皮实得很,半点没伤着。

“没有。”明月奴奇怪看向父亲身后的人,立刻离开他,奔向皇帝,欢欢喜喜叫了一句,“阿叔,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沈长留十分紧张,他的女儿竟然认识皇帝?!

“是啊。”皇帝竟将明月奴抱在怀里,笑得温柔,“小丫头都快忘了阿叔了吧。”

“没有没有,我记得阿叔。”明月奴亲昵的抱住皇帝。

“明月奴!”沈长留心惊胆颤,生怕李君堂一个不高兴把她摔下来,不自觉声音大了些。

他表情太严厉,明月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父亲这样斥责,憋了一包泪,要落不落,委屈钻进皇帝怀里抽泣。

李君堂冷了脸,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哄她,比沈长留这个亲生父亲还要尽责,一边对他不善道,“好端端的,你凶她做什么,我一个大人,就算心里不痛快,难道还要跟孩子过不去?”

“我……!”沈长留说不出话来。

他讥讽道,“是了,我在你心里是那无恶不作的昏君暴君,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你难道不是吗!沈长留在心里愤愤反驳,一边又憋屈无奈。

好容易哄好明月奴,让她止了泪,沈长留想把孩子抱回来,却被明月奴拒绝了,他伸出去的手落空。

“乖孩子,这个给你,出去玩吧。”李君常从身上摘下一块玉递给明月奴。

“多谢陛下好意,只是此物贵重,小孩子没有分寸……”沈长留还没来得及完全拒绝,在李君常看过来的目光中闭嘴。

“君者赐,不可辞,沈卿,你想抗命?”李君常这是搬出身份来压人,沈长留只能谢恩。

明月奴走后,沈长留只能继续面对李君堂。

“陋室寒舍,恐不能尽心招待陛下……”沈长留想把人赶走,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朕赐你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官宅。”他看了一眼周围富丽堂皇的摆设,名家画作,海外瓷器,重工屏绣,哪一个都是一等一的好货,怎么都跟寒舍扯不上关系。

“檀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是见识了。”

沈长留面无表情,心想这只是个托辞,请你快滚。

李君堂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直接坐在他床上命令道,“过来。”

沈长留脑袋拼命运转,想要找理由拒绝。

“沈卿,别让朕说第二遍。”他又开始笑了。

沈长留只能转身将门关上,确保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才朝李君堂走去。

他刚走近,就被一把抓住手腕,蛮力将他扯向前。

沈长留早有准备,稳住了重心,只上半身向前倾,下身盘稳当得丝毫不动。

李君堂扯了扯没扯动,沈长留面无表情任他拉扯,就是不如他意。

李君堂眉头一挑,压下他的头颅,唇齿猛地相磕在一起,沈长留痛呼出声,柔软滑腻的舌头带着血腥味,趁机钻了进来。

沈长留心神大乱,顾不得稳定下盘,李君堂顺手一扯,如愿将他揽入怀中。

沈长留被迫坐在他怀里挣扎不能,他用舌头去推拒闯进来的异客,反被勾缠不放,激烈的交缠间,血腥的味道被他们吞咽不止。

沈长留内心惊骇无比,这个疯子!

他使出浑身力气挣脱,情急之下狠狠咬了一口。

就是这一咬,彻底激怒了李君堂。

沈长留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扑倒在床上,这一次比刚才还要过分。

沈长留变了脸色,“你要干什么?!”

“住手!”他抓住李君堂解开他衣带的动作。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他的主卧,更是他与江流影同床共枕的地方!

李君堂若是准备在这里发生什么,让他情何以堪,怎么面对江流影。

他已经顾不上身份有别,手脚奋力又踢又打。

沈长留到底是个男人,要压制并不容易,且

他用了全力,李君堂也被他激起怒火,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去,床榻都快被晃散。

没有什么功夫技巧,只是单纯的互相用拳头斗殴,好在还有几分理智,都没往脸上招呼,可也正因为不在明处,往暗处下的都是重手。

去他的皇帝!沈长留带着新仇旧恨,下手毫不手软。

李君堂原本不愿意伤了沈长留,可他退让换来的是更深更重的拳脚,一时气上心头,也顾不上留情。

两人翻来覆去扭打几圈,李君堂压倒性胜利。

沈长留手臂被扭在身后,李君堂骑在他后腰上激烈喘息,一把抓起他的头发,逼他昂起头来,“真以为你能赢我?若不是让着你,你现在手脚都能折断。”

“滚!”沈长留傲骨难驯依然不服。

李君堂怒极反笑,喘口气道,“你方才若是听话一些,我也就放过你了,可你偏要逆我心意,是觉得出来了,翅膀硬了,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吗。”

“沈卿那么不服气,待会可要好好挣扎,最好把动静闹大一点,让你的枕边人听一听,你在男人身下是什么样子。”

沈长留双眼愤恨地望着他。

李君堂狞笑,摸上他的眼睛,“敢这样看我,是想要我挖了你的眼睛,继续锁在囚牢里永不见天日?”

李君堂居高临下的用手指挤压着掌下的眼球,似乎在寻找合适下手的位置。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一辈子也只能靠我了。”

沈长留这才恢复理智,知道怕了,再不敢动。

湿热的舌头舔过他的眼睛,传来李君堂的一声轻笑,“放心,我才不舍得这样对你。”

“檀奴的眼睛那么漂亮,看不见了多可惜。”

他起身脱衣,随手扯下金钩,床幔落下,遮挡了一切。

床褥之间,一双手十指紧扣,其中一双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沈长留咬着牙,额头遍布细汗,衣衫凌乱,连带着青丝铺了满床,其中几缕因汗水粘在脖颈上和唇边,魅惑动情。

他眼下两颗平行的泪痣也变得生动起来,让人吻了又吻,爱得不行。

被褥遮遮掩掩下似有什么在蠕动。

实则是肢体和血肉交缠,双腿间插入一截劲腰,不停摆动,穴口吞着巨物,次次深入浅出,在他身体里顶撞、厮磨、缠绵。

耳边是君王冰冷地宣告。

“你给我记住了。”

“我们才是夫妻。”

李君堂坐在床沿系好身上的腰带,回身在沈长留的脸上落下一吻,“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

沈长留闭目不肯看他。

李君堂的指腹用力抚过他眼角那两颗平齐的小痣,似带了几分不甘。

实在不知该拿沈长留如何。

他起身转动一处瓷器,对面的墙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道来。

临走前还不忘记警告沈长留,“不要妄想换房间。”说罢,转身离去。

沈长留在墙壁快合拢时,才满含愤怒的将高枕砸进去,意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哼,沈长留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真的砸中了。

李君堂隔着门缝回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瞪视他,表情有些滑稽。

沈长留担心李君常会回来算账,等了片刻,发现那面墙毫无动静,才松了口气,心里也痛快了许多。

他忍着腰腿的不适,连忙起身开窗透气,把屋子里的气味散掉,一边把床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床褥洒了些墨水和茶渍上去,作出一副不小心打翻了的样子,等气味都散了,才叫人进来把东西都拿去烧掉。

江琉影在书房那边听说这事,还很纳罕。

“那可是江南上等的真丝锦被,冬暖夏凉,我当年也才得了这么一件,他说烧就烧了?!”江琉影握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

过了她又摆摆手,“烧便烧了,你再重新拿一床过去。顺便把之前做的衣裳也一并带过去”她思衬道,“夏天快到了,这次的新品也该上了,叫主君穿出去亮亮眼。”

她夫君那气质风度,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能相比的,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每次做了新衣给他穿,再带出去,别提有多满足她的虚荣心,最重要的,她日进斗金的那几个铺子都赚得彭满钵满。

此事不好与他说,江琉影都是悄悄进行,沈长留一次都没发现过。只是经常奇怪自己为什么穿衣服总是跟别人撞衫,但是他衣服多,换得频繁,到也不在意。

沈长留身上留了痕迹,也无法在那个房间若无其事跟江流影同床共枕,只能分房而居,还没想好理由,只是开了个头,江琉影却意外痛快答应了。

江琉影会答应也没有别的,沈长留失忆归来,犹如陌生人,他们也就最近才重新熟悉起来,之前都是分房睡,后来习惯了也没有改过来,只是偶尔同房。

暂时分开而已,沈长留没有什么妾室姨娘,连通房也是没有的,自己也洁身自好,她也不需要防着自己夫君被那个妖精勾了魂去,自然也乐得分开住。

一来自由,二则远香近臭,日日朝夕相对,难保不生怨怼,消磨好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

她答应得那么痛快,沈长留也庆幸自己不用对妻子撒谎。

说了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圆,最后包不住,无法自圆其说,只会让事情更无可挽回。

在他找到办法摆脱那人,查明真相之前,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对于屋内那道让李君堂来去自如的墙,沈长留看着生气,却没有办法,只好上了一道屏风挡着,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他很想砸了这道墙,或者换房间。

然而前者不现实,换房间也并非理智之举,夫妻之间的屋内私事都能传出去让那人知晓,可见他府上有李君堂的人,还不止一个。

所以换房间无用。

他倒是想处理掉那些监视的人,只是现在这批人处理掉了,李君堂那边肯定还会千方百计安插人进来,只能一个个查出来,再全部发配去外面做些粗活,不许在屋内伺候。

江流影没多久发现府里少了好些人,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这些人当中有几个是能干得力的,平日里用着也顺手。

细问之下才知是沈长留寻着理由把人打发了。

她感到奇怪,平时沈长留是不插手内宅事物的,这次一连换了好几个人,实让她纳罕。

嬷嬷在一旁说道,“应该是偷懒的时候让主君看见了,这才打发外头去,等过几日让他们吃够了苦头,崽调回来。”

江流影对镜梳妆,接话道,“下人们难免有懈怠的时候,只要不犯下大错,耽误正事,我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可让主君看见了,少不了要罚,他平日素不管这事的,想来应该是赌钱吃酒,过分了些,若不惩戒,整个府里上下都是一股歪风邪气。”

她放下描眉笔,又去看耳环。

嬷嬷点头,又说,“只是少不得要花些时间调教新人。”

江流影笑着戴上耳环,再起身由侍女给她穿上外衣,“嬷嬷多费心,不必从外边挑,就咱们屋子里大大小小也有好些人呢,还怕没人用?”

江流影心里清楚,平白无故的,谁会清理自己家的人,定是那批人有什么问题。

……

上早朝时,众臣发现皇帝陛下的脸色似乎不大好,上奏的时候都不敢废话连篇,直接挑重点说,原本要拖延一上午的朝事,在短短两个时辰内结束。

沈长留心想该不会是自己砸的,一时有些不安,毕竟是一国之君,真要被他砸出个好歹,他一个人就算了,要是搭上一家子被问罪,得不偿失。

他忐忑了几天,也没等来皇帝的发难,一时摸不着头脑,怀着晓幸逃过一劫的心理,很快把这件事忘却。

要在礼部站稳脚跟,打入文人的圈子并不容易,其一要文采过人,其二要名声过誉,沈长留二者不占,再加上是空降来礼部的,这里的人早就报团了,他一个外来人自然被孤立。

事务上为难他,什么得罪人的,麻烦的活都安排到他这里了,下衙后什么聚会诗会都不带他,显得他格格不入,孤单只影。

他有尝试过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可惜效果甚微。

在尝试结交失败后,索性放飞自我,独来独往。结果反有人说他清高倨傲,不屑与他们为伍,把他气笑了。

明明是礼部的人孤立他,还要给他扣上目中无人的帽子,实在让他无言以对。

人的偏见很难消除,一天不洗清身上的污名,他一天不受待见,无论做得再好再优秀,在别人眼里都是小人行径。沈长留外表装得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在意的要死,这就导致他上衙时,心情就很差,一直延续到下衙,都在消耗这件事。

大道理谁都知道,江琉影也总劝他想开些,他也知道莫要在意旁人只言片语,可他不是世外高人,也没有隐居桃园,他就活在人世间,怎能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这让他对解开身世之谜有了执念。

沈长留有个自我开解的毛病,心情郁闷的时候就想吃点好吃的东西,下衙后直奔京城最好的酒楼,准备点一桌好酒好菜,安抚一下自己。

去的途中他没忘了给明月奴买点软酪,一个老妇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是无意中看了人群中一眼,却见一个老妇连忙低下头去。

沈长留虽然奇怪,也没多想,刚要移开目光,岂料那老妇又抬头看他,二人目光对上,那老妇立刻神态慌张地低下头去。

沈长留眼神一凝,这是彻底注意上了。

他观那老妇,衣衫褴褛,身上都是大块布丁,可见那身衣服不知破烂多少次,缝缝补补,洗了又穿,面容枯黄干瘦,是大多贫苦妇人的形象。

沈长留皮相不错,虽然吸引人大多数人看他,除了惊叹,最多是赏心悦目罢了。

但那老妇却表现慌张,惊疑,震惊……

按理来说她永远都不会跟沈长留有什么交际,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情绪?

现在不认识,不代表以前不认识。

沈长留刚要朝她走去,下一刻他连忙拔步就追,那老妇竟然跑了!

这下更证实他的猜测,怎么可能放过。

刚听他吩咐排队买软酪的小厮从店家出来,看见自家主君跑了,不明真相的跟上。

“主君!”他在人群中高喊。

“帮我抓住她!”沈长留见有了帮手,立刻吩咐小厮帮忙。

小厮听令,连忙奋力奔跑。

那妇人见他们追上来,整个人更是慌乱不已,撞了不少路人,还掀翻了不少摊贩的摊子,造成人流拥挤恐慌。

沈长留人高腿长,小厮更是听令行事,有意邀功表现,两个大男人追不上一个妇人简直笑话。

“你这是做甚?1”

路边的群众见他们两个男人追一个妇人,以为他们欺负人,不免护起妇人来。

那妇人抓住机会,一个噗通跪下,哭得稀里哗啦,“郎君,你给我一条活路吧郎君,我再不出现在你面前,我、我离了京城去,一辈子也不入京!”她一边哭诉,一边磕头,怎么看都是饱受欺凌的弱者。

路人谴责的目光看来。

被掀翻摊子的商贩围着他们道,“我东西都洒了一地,赔钱!”

“墨雨,你先抓住那个妇人,绝不可让她跑了。”沈长留一边吩咐小厮,一边对人群作揖,表示歉意。

“实在对不住,大家的损失我会赔偿,至于为何追这妇人,实因她偷了我的东西,无奈追逐。”

“你胡说,我没有偷你的东西!”妇人辩解,怎么也想不到这公子哥儿会这样诬陷她!

沈长留等得就是她这句话,“你没偷我东西,怎的见我就跑?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我……!”妇人无言以对,我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来。

众人目光一变,和善了许多,“大朗,这妇人不老实,你只管带走见官,我等给你作证。”

沈长留洒了银钱做小贩赔偿,让他们散去,又朝人群作揖,“多谢各位乡亲,此不过一桩小事,就不劳烦各位了。”

“我没有偷,我没有偷!”妇人绝望喊道,却无一人相信。那妇人被小厮捂嘴带走,人群很快散去,无人为她出头。

沈长留回到店里,面色无常地跟妻女用了这一顿酒菜,陪他们散步回家,各自回房歇息,才去见了那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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