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南枫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在云雾中四处飘浮,身不由己,感觉一直飘到了天的尽头,方悠悠醒转。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和衣睡在一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四下张望,这是一间小小的精舍,布置得纤尘不染,极其清雅。
他渐渐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强敌当前,进则死路一条;身后虽是万丈深渊,但自己有金丝宝甲护身,加之内力精深,跳崖或许尚有一线生机。情急之下他想豁出去赌一把,便运足内力护住周身经脉,决然跃入山谷。之后发生了什么则完全记不得了。他继续往前回忆,素心临死前的忏悔,庆鹤为救自己壮死的义举,还有那暗中多次提醒相助的神秘人,无不历历在目。
室门轻轻打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女子。前面那个妇人年近半百,衣着朴素,却掩不住其年轻时的姿容。后面是一清丽脱俗的少女,年岁和自己相仿,一身五色霞衣,彩风般翩跹优美。原本清雅古朴的居舍都因着这少女的到来而变得鲜活亮眼。
那妇人微笑道:“公子睡了整整三个日夜终于醒了。”
岳南枫挣扎着起身:“在下谢过夫人和小姐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图报!”
那妇人微微摆手:“些许小事,公子切勿挂心。小女子娘家姓凌,这是小女绣懿。这山谷本是无名,我们母女在这住得久了,便唤其为夙谷。今日有缘,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岳南枫。”
“我们母女二人久居深谷不出,武林新近涌现的青年才俊实难一一相熟,公子见谅。”
岳南枫此时已双脚落地,在屋内走动了几步,忽然发现自己浑身绵软,竟丝毫提不起半分内力,脸色瞬时大变!凌夫人察觉有异,轻轻叹道:“三日前的深夜,我们母女二人在熟睡中听到一声巨响,外出一看发现公子躺在屋前草坪上,昏迷不醒。小女子略通医术,稍加诊治后发觉公子吉人天相,并无大碍。想我这夙谷深逾万丈,公子坠谷后居然毫发无伤。”
此时身后那叫绣懿的少女接过话头:“家母推断,公子不但内力精深,坠谷前便已行功封住全身经脉要穴,可能还穿有护身软甲,另外下坠时或许擦碰到崖壁的树枝卸去了部分下冲之力,再则与屋外那一片柔软的草坪也不无关系。只是公子坠地后,震伤了七经八脉,致使经脉及气血阻滞不畅,是以使不出半点内力。”说到最后,绣懿神色渐渐黯然,无限惋惜。
岳南枫顿觉五雷轰顶,身子一软,再次瘫坐在床榻上,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
凌夫人不忍心,
温言劝道:“小女冒失,公子暂且在此地安心住着,我再看看有没有医治的手段。”
绣懿深悔自己方才言辞过激,连忙附和道:“家母不但精于岐黄之术,还有一手金针渡穴的绝迹,加以时日,定能令公子痊愈!”
岳南枫露出一丝惨笑:“在下谢过二位。”他深知凌氏母女只是在宽慰自己而已。
一连几日,岳南枫都似失了魂魄,提不起半点精神。无所事事时,脑海里曾闪过无数念头,有寄希望于凌夫人妙手回春的侥幸,有害怕永远失去功力的绝望,更多的则是可笑的荒唐,比如说,寻死。
只是,亲友安在,壮志未酬,自己这一生又将何去何从?死或许能一了百了,但死又岂能解决任何问题?活下去,也许尚有希望,但这希望亦极其渺茫。
他成天为矛盾所困,整夜整夜地难以成寐。
凌夫人很少露面,终日埋首于医学古籍之中。绣懿倒是在照顾他日常起居之余时时开解他,唯恐他钻牛角尖。母女二人倒是从未问及岳南枫坠谷的原因。
一日,岳南枫心情沉重,便在谷中四处走走,疏导心中烦闷。
这夙谷景色本是极美,此时虽值严冬,太白山又是北寒之境,却因地热之故,四季温暖如春,绿树常青,花开不谢。凌氏母女依着谷中地形顺势建了几栋小巧的木屋,素洁雅致。屋外更有一潭泉水,滋养了不少谷中独有的飞鸟走兽。只是此刻的岳南枫又哪来半点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
郁郁寡欢时,忽觉半空祥云顿生。疑惑中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巨大的五色青鸟正在空中绕谷徐徐滑翔,拖曳着长长的尾羽,和鸣锵锵。谷中群鸟纷纷相飞相随,互为应唱。青鸟越飞越低,最后落在谷中,引项向天清啸,百鸟则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