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对着照片鞠躬,上香,然后与家属安慰上几句。
一开始来的几个人都是对着吴明意安慰,可吴明意的沉默和冷漠,让人觉得不自在,就好像现在桌上摆着的那坛骨灰,是属于一个不相干的人。
姑姑抹着眼泪走到吴明意面前,原本伤心欲绝的眼神突然变得恶毒,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站在了他前面,不作声色地将他挤到了靠墙的地方。
之后来的人,也就再没有谁去注意墙边那个低着头,一头乱蓬蓬卷发的青年。
吴明意也无所谓,一直靠着墙,低头盯着脚上的黑皮鞋,这还是成年后第一次穿皮鞋呢。
鞋面被擦得锃光瓦亮,稍稍挪动一下,还会出现小小的反光点,发现这点后,他居然来回蹭着地面玩儿了起来。
随着皮鞋上那光点的闪动,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温柔似水。
是妈妈的眼睛。
吴明意终于生出了一丝悲伤,却并不是因为今天去世的人。
他轻轻咬着牙,双手背到身后,紧紧压在墙上。
终于,宾客们都到外面的大厅吃饭去了。
姑姑的儿子赵海洋怀里抱着个黑包,有些急躁地走了进来。
本该充满悲伤的日子,他脸上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妈。”还没走近,赵海洋就忍不住喊了一声,怀里的黑包被他跃跃欲试的手拿了出来。
要不是吴明意在,他肯定就把包抡起来画圆了。
姑姑瞟了眼吴明意,给赵海洋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往屋子的一个角落靠近。
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吴明意没太听清,但他偷看到姑姑往包里飘去的惊喜眼神,以及赵海洋比出的五根指头,他猜测,他们应该说的是今天收到的礼金。
他们这个地方,白事也是要收礼金的。
不出意外,丧礼结束后,礼金应该到不了他手上。
果不其然,不知过了多久姑姑从外面走进来,复尔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没其他人后,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还站在墙边没移动过的吴明意,十分不客气:“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我们吴家的种,多的不用我再说了吧?”
吴明意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没动。
他知道的,钱和现在住的房子,姑姑都不会让给他,即便爸爸死前已经立了遗嘱,姑姑也不会退让。
好在,爸爸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偷偷给他留了另一套房子。
只不过是在繁杂的老城区。
是爸爸给他的补偿,姑姑不知道。
见吴明意没反应,姑姑翻了个白眼,一脸的嫌弃:“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姑姑不想再多说什么,只告诉吴明意,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放在门口了,让他马上就离开。
吴明意终于动了,依旧低垂着头,走过去在爸爸的遗照前鞠了个躬,上了柱香,然后继续低着头走了出去。
“真的有病,跟他那个妈一样……”
姑姑的讽刺还在继续,但他不在乎,走到门口拿起地上的一个背包离开了。
嗯,姑姑是铁了心要赶他走的,这包东西应该是早上就整理好从家带过来的,所以他连跟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道别都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