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倒羞赧地对他点了点头,红着脸贴着墙裙回自己房间去了。
贺穆兰遥遥望着院子正中手足无措的盖吴,不由得想起她和他几次之间的交锋。从一开始他带着卢水胡人去她家抢财帛,到后来他劫了陈节的粮草差点害死陈节,直到后来去刘宋讨生活,这个武艺高强的首领似乎很不会经营,直到十年后,依旧是在赤贫线上挣扎。
贫穷是一种病,能让人寡廉鲜耻,也能把人逼成野兽。
卢水胡因为从未顺从过魏国,独来独往,也就被魏国当做异端,不但没有成年人都会分到的田地,也没有自己的牧场和营生……
这是他们的民族精神,贺穆兰无力去置喙什么。
可陈节却点醒了她。
十年后的陈节,选择了放弃自己大好的前途去卢水胡教导年轻人。
十年前的今天,陈节明知道自己最不满他自作主张这一点,却依旧冒着被自己厌弃的风险开口求情。
当年的他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贺穆兰开始回忆。
十年后,已经变得成熟的陈节,似乎是这样说的:
“我很敬佩盖吴首领的本事,也对迎风阁里的卢水胡人抱有欣赏之意。路那罗、白马,许多我以前视为仇人的卢水胡人,后来都和我成了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便不想他们走上什么错路。”
“卢水胡人为何这般仇视大魏?卢水胡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想干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大事,他们为什么要干这个……这些我都想知道。”
“我可能改变不了卢水胡人的想法,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生活,但年轻人总还有被影响的希望的。总要有人去试试的,虽然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可说不定,我真能做成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
……
既然是朋友,便不想走上错路吗?
为何这般仇视大魏,想找到根源吗?
年轻人还有被影响的希望,总要有人去试试的……
陈节那些豁达的句子一字一字的击打在贺穆兰的内心,让她又一次为花木兰身边的这些“普通人”肃然起敬。
连陈节都知道不去逃避,而是去找寻根源,她为何总觉得盖吴他们是个麻烦,只想着敬而远之呢?
卢水胡人的灾难才刚刚开始,未来那仇恨的种子才刚刚播下,卢水胡人过的确实很苦,可是……
她不是不可以把那苦涩的种子挖出来重新播种的。
贺穆兰看向一脸期待和崇敬表情的盖吴。
也许有些卑鄙,盖吴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在因为他的身份而算计着什么,但是……
——盖吴,就是那希望的种子。
她伸出手,招了招站在院子里的盖吴。
狄叶飞和若干人奇怪的看着突然露出肃穆神情的贺穆兰,又看看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怯生生走上来的卷发少年,心中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们莫名的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种预感来的如此强烈,让他们不得不站直了身子,也用那肃穆的表情去面对盖吴和身边的贺穆兰。
盖吴几乎是双目含泪的走到了贺穆兰的面前,低下了他的头颅。
贺穆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卷发,开口说道:
“我以前从未收过弟子,入我门下,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奸淫妇女、不得傲慢骄傲,须走正道,行事磊落无愧于心,你可做的到?”
盖吴声音哽咽,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是,弟子做的到。”
“既然如此,就劳烦两位好友做个见证,今日我收了这个卢水胡的孩子作为弟子,悉心教导他武艺和做人的道理,若他日他有违今日入门的誓言,我必亲手惩治,绝不留情……”
贺穆兰说的很是慎重,顿了顿后,又继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