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有一个村子甚是古怪。
裴月臣率兵路过这个村子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问话他们也能对答如流。直至到了晚间,他猛烈意识到,这个村子从头至尾都听不见犬吠之声。
按理说,乡村百姓常常养犬来看家护院。此前他们率兵路过其他村子时,家犬闻着生人的味儿,总是狂吠不止,又会引得整个村子的狗都此起彼伏地叫。然而当他们经过这个村子时,太过于安静了。
而且,整个村子,除了没有犬吠,也看不见一个孩子和老人。
想到最糟糕的那种可能性,裴月臣的心往下一沉,速速去找霍泽商量。两人漏夜率兵包围了这个村子。
这才发觉东魉人杀光这一整个村子的百姓,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这些东魉人会说中原话,穿上老百姓的衣服,假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若非深究,几乎能以假乱真。
因为家犬认主,所以连狗一并都杀了。
裴月臣将此事写入军报,派人飞马呈给祁楚枫,看到百姓的尸首被抛在井中,连带婴孩在内,祁楚枫愤怒到双目充血,重重一拳捶在案上,咬牙切齿:“说什么也得把这帮畜生赶出去!说什么也得……”
突然之间胃部抽疼,疼到她整个人几乎无法站直,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将军!”赵暮云连忙扶住她。
“将军!”
周云也帮忙扶她坐下。
“没事,老毛病了,胃不舒服而已。”祁楚枫皱眉忍痛道。她的胃一向不好,出征以来,餐食不定,加上率军作战压力极大,这个老毛病已经犯了好几次,只不过之前她隐藏得好,无人发觉而已。
赵暮云连忙命人去煮些小米粥来,又劝道:“将军,您既有胃病,就不能再坚持与大家一样的吃食,还是得以养为主。”
“不碍事的。”
周云也道:“将军,吃食只是小事,一切以战局为重。往重了说,若是因为您不舒服,反而贻误战机,岂不是因小失大。”
知晓他心中焦切,祁楚枫苦笑一声,只得道:“周公公说得是。”
正在说话间,外间有兵士来禀,药材送来了。祁楚枫不顾身体不适,强撑着要出大帐,迎面而来的恰是邓黎月。她亦是风尘仆仆,连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鬓边都免不了有几丝散乱,显是忙得无暇顾及。
“将军,这是头一批我先送过来,其中主药方莫约占七成,其他两个方子占三成。”邓黎月朝她禀道,“后面还有两批,明后天也会陆续运到。”
没有想到她竟能以这么快的速度筹集到药材,祁楚枫又惊又喜:“想必不容易,辛苦你了。”
邓黎月含笑道:“之前在潭城听说东魉人下毒,我就留了心眼,特地多备了一些药材,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多亏你心思细腻。”
祁楚枫赞赏道,见她面色憔悴,忙让她先去休息。
邓黎月却不肯,坚持要等邢医长试药之后,见了药效,她才能放心。祁楚枫无法,只得让人先安排吃食。
一直到夜间,祁楚枫巡营之时看见邓黎月靠坐在营帐外的树下,担心夜间露水,遂上前想要唤醒她进帐休息,不料怎么也唤不醒,吃了一惊,连忙请来邢医长。
邢医长诊脉之后道:“将军不必担心,不打紧,应该是这些日子连日奔忙,所以李夫人太过劳累,只要莫打扰她,让她好好睡上一觉,比吃什么药都强。”
祁楚枫闻言,甚是心疼,遂命人将邓黎月送到自己帐中,让她好好休息。
粮草那边,程垚彻查了几处屯粮所在,发现了其中一处屯粮点也被下了毒。该处守卫吃了粮食之后,也是上吐下泻,却未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毒,只当是肠胃不适,也未曾上报。程垚当即下令烧毁被下了毒的粮草。幸而这批粮草还未运往军中,并没有引起更大规模的中毒,他自责之余,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至此之后,除了加派人手,更是把整个防范制度又重新制定了一遍,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程垚自己则向祁楚枫请罪,认为自己有监管不利的罪责。
“你是监管不利,但现下不是追责的时候。”祁楚枫道,“你先把心思放在保证粮草辎重上,马上就要入冬了,运送难度更大。”
“将军……”
“若出了差池,我唯你是问!”祁楚枫重重道,“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程垚知晓她语气虽然严厉,实则却是放了自己一马,心下又是愧疚又是感激,肃容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