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视邓大哥为手足兄弟,你是他的妹妹,在我心里,与我自家妹妹是一样的。”两人此前毕竟有过婚约,裴月臣明白她的顾忌,故而特地说这话来宽慰她。
邓黎月点了点头,施礼道:“有劳月臣哥哥。”眼下身处荒原,事急从权,若是扭捏犹豫,反而耽误了祁将军的行程,她遂不再犹豫,坐上马背。
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祁楚枫脸上无甚表情,看不出喜怒,轻叱马匹,率先行在了前头。她的坐骑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昨日耐着性子随众马慢行,本就十分憋闷,今日终于得了主人的令,撒开四蹄,疾奔在荒原上,不多时便把众马甩在后头。
云甲玄骑见状,迅速分成两小队,一队快马加鞭去追赶自家将军,另一队陪着其他人慢行。好在距离丹狄王账只有半日路程,也不怕失散,无非是早些到和晚些到的区别。
邓黎月见祁楚枫弃她们而去,心下惶惶不安,不禁轻声问道:“祁将军是不是着恼了?觉得我拖了后腿?”
裴月臣安慰她道:“楚枫与阿克奇有要事要谈,故而先行一步,你不要多想。”
原来如此,邓黎月这才心中稍安。
裴月臣口中虽如此说,其实心里也是一阵阵发虚,却又不好表露出来:自昨夜看过马匹,楚枫除了交代必要事务,没再与他说过多余的话,神情也淡淡的,多半还是因为此事有些着恼。他暗叹口气,想着等到了丹狄王帐就能借到新的马匹,兴许她也就不计较了。
落在队伍最后头的,是程垚,还有两名云甲玄骑百无聊赖地陪着。
真不是程垚不想快,而是两条腿的大腿内侧着实疼得厉害。昨夜祁楚枫果然派人来替他挑开水泡上药,来人手法极其娴熟,估摸着是至少挑过千八百个水泡才能练就的手法,动作极快,没让程垚受太多罪。程垚碍于面子,也很争气,硬是一声没吭过。
然而祁楚枫说得没错,真正难熬的是今日,程垚咬着牙根在马背上颠簸,磨损处疼得火烧火燎,只能假装两条腿不是自己的。云甲玄骑在军中看惯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对他自然也无甚同情,不催促他已经是最大的善意。
行了莫约两个时辰,程垚远远便看见前头有羊群在跑,白花花的,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就像天上的云一般。更远的地方,有零零落落两、三个旧毡房,大概因为距离远,显得特别小,摆在这偌大的荒原之上,浩渺的苍穹之下,渺小地如同被人一脚就能踢开的小石头。
渐行渐近,程垚才看见祁楚枫等人的马匹也在,几名云甲玄骑立在帐外,却不见祁楚枫。而裴月臣早就看见,加快马速,驰至帐外。
“军师!”云甲玄骑向翻身下马的裴月臣施礼。
“出什么事了?将军呢?”裴月臣急问。
云甲玄骑朝帐内努了努嘴:“这家的孩子病了,向将军救助。”
孩子?裴月臣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便见祁楚枫掀开帐帘出来,她眉头紧锁,显然事情有些棘手。
“孩子怎么了?”他迎上前问道。
祁楚枫摇摇头:“不太好,全身都烫得很,说是已经烧了两日。咱们这趟也没带着药……”
邓黎月自识已经是个累赘,就莫要再多事,她原是静静在旁等候,但听见有孩童生病,忍不住开口道:“祁将军,能不能让我看看孩子?”
祁楚枫知晓她家商队经营药材,虽不是医家,但药理却是通的,遂点头道:“好,你随我进来。”
邓黎月遂低头随她进了帐篷。程垚不待问,便也跟着进了帐篷。裴月臣没来得及拦住他,遂皱了皱眉头。
这是一顶老旧的毛毡帐篷,因舍不得点蜡,只有炉火,显得愈发昏暗。为了保暖,透气性极差,里头弥漫着一股复杂难闻的气味,邓黎月与程垚皆本能地捂鼻,过了片刻,才算适应帐篷里的光线,借着炉火的光看清了周遭。一名荒原妇女怀抱着婴儿缩在帐篷最里头的毛垫上,容貌憔悴,神情惊慌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程垚。祁楚枫狠狠瞪了他一眼:“程大人,荒原上的规矩,陌生男子不可随意进入毡房。”
“我略通医术。”程垚连忙道,“在西南的时候,我也替人瞧过病,不知道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竟会看病?祁楚枫倒是没想到,转头朝那名荒原女子用荒原话解释道:“他们是我的人,是会治病的大夫。”
听说能治病,荒原女子双目发出亮光,抱着孩子朝他们膝行过来,把孩子往前送,热切地望着他们。
邓黎月先是不安地望了眼祁楚枫,得到后者肯定的眼神,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轻轻摸了摸婴孩的额头,又将手探入襁褓之中,摩挲了婴孩的身体和手脚,都在发烫。
“她方才说,这孩子已经烧了两天了,睡不稳,还吐奶。”祁楚枫道,“你身上可带有退烧的药?”
邓黎月抱歉地摇了摇头:“收拾行装时太匆忙,是我疏忽了,若是随身带些常用成药就好了。”
祁楚枫问的时候本就不抱希望,自然不会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