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它身上的毛都有些打结,想是这些日子,吴嬷嬷忙着府里头的事情,也没功夫侍候它,裴
月臣用手扒拉了两下,没梳开,便朝它道:“把梳子拿来,我给你梳毛。”
腾腾听懂了,转身而去。
裴月臣信步往自己所住的院落行去,行至一半,腾腾追了过来,口中叼着它特有的大梳子,毛茸茸的尾巴起劲地摇。他接过梳子,带着它走进屋中,升了火盆之后,半蹲半跪在地上替它梳毛。
好一阵子没人给它梳过毛了,腾腾温顺地懒洋洋地趴在火盆旁边,惬意得很。外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雪粒子,裴月臣停手,听了一会儿雪粒子打在石阶上的声音……
腾腾抬头看他,甩了甩尾巴,好奇地等着。
不知怎得,裴月臣想起了早些时候祁楚枫坐在台阶上等他的情形——她身上落了好些雪,脚冻得冰凉,向他抱怨了好几句,可却没说为何要坐在台阶上等他。后来他竟也忘了再问。
思及此处,裴月臣不禁暗悔,怎得当时竟未问一句呢?
腾腾等得不耐烦,“汪”地叫了一声,提醒他莫忘了给自己梳毛。裴月臣回过神来,有点好笑地看着它,低声问道:“你就不惦记她吗?”
“汪汪!”腾腾又叫。
裴月臣无奈,自嘲一笑,复继续给它梳毛。
就这样,直至到过年,都没有收到楚枫的来信或是任何口信。京城内是个什么情形?圣上是否还是坚持赐婚?楚枫究竟又如何应对?这些裴月臣一概不知,已经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思前想后,他决定专程去了一趟右路军。
烈爝右路军与左路军大不相同,祁楚枫所率左路军驻扎在北境与荒原的边境,苦寒荒凉;而左路军驻扎在白头山脚下,无论是气候还是物产都比左路军的境况要好得多。
祁长松虽然表面上说祁老将军偏心,把将军府、吴嬷嬷、月臣都留给了楚枫,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因为是楚枫替他守在了最艰苦的地方。故而他口中虽抱怨,心里却是领情得很,时常往左路军送些物资。左路军与右路军守望相助,互成犄角之势,方才能有如今北境稳固的局面。
近几年来老山参在中原的价格一路水涨船高,祁长松靠山吃山,虽然军饷仍是不够,但右路军的日子却好过了许多,过年时杀猪宰羊,大锅炖肉,大碗喝酒,从小年夜便开始热闹起来。
裴月臣到右路军所管辖的道古亭堡时,正好是上元灯节的前一日。道古亭堡虽称为堡,实则比归鹿城还要大得多,因白头山物产丰富,有不少中原人在此地定居。街面上张灯结彩,扎着两个小揪的孩童穿着厚厚的棉衣,举着纸扎的灯笼,有大公鸡灯、兔儿灯等等在街面上跑来跑去,浓浓的中原氛围,与归鹿城大不相同。裴月臣已多年没有回过中原,看见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情景,心底升起几许怅然……
“裴先生!”守道古亭堡的范校尉笑着朝他迎上前来。范校尉年纪比车毅迟还大,须发皆白,面色倒是红润,他是烈爝军中的老人了,早在裴月臣进城之时,便有守卫飞奔告知他。裴月臣虽无军衔,但得祁家兄妹以上宾待之,在烈爝军中地位甚高,范校尉自然不会有丝毫怠慢。
裴月臣含笑还礼,问道:“右将军可在府中?”
范校尉笑道:“先生来得正好,右将军昨日刚刚狩猎回来,听说打了不少野味。”
白头山中各色野兽甚多,祁长松本就好猎,驻扎此地之后更是如鱼得水,隔三差五便要进山狩猎,连年节期间也不例外。裴月臣微微一笑,心下稍安,思量着祁长松既然还有心情狩猎,看来楚枫在京城应该是无事。
范校尉陪着裴月臣一路往将军府去,他原就是烈爝军中的老人,祁老将军在世时便在军中,与裴月臣也有几分相熟。“二姑娘进京有些时候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吧?”范校尉还与他闲聊,却不知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二姑娘是旧称,范校尉同车毅迟一般,都是看着祁楚枫长大的,这么唤她倒也不算逾矩。
裴月臣神色虽未有变化,目光却黯了黯,淡淡应了:“是啊。”
“二姑娘进京路过时,还给我捎了两坛子好酒,说是老车托她送来的。”范校尉笑道,“其实我心里清楚,老车那家伙哪里舍得给我送酒,定是二姑娘自己的好意。”
裴月臣微微一笑:“既是她的好意,你装着不知情便是。”
范校尉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两个人的情我都领着。裴先生,你得空的时候,常来右路军走动走动,大公子时常念叨着你呢。今日你来,他肯定欢喜!”
事实上,祁长松乍然见到裴月臣,本能地吓了一跳。这十年来裴月臣人虽在北境,却极少离开左路军的辖区,来右路军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随同祁楚枫一起来。这次楚枫进了京,月臣孤身一人前来,也难怪祁长松惊诧。
“月臣!是不是出什么事?”他连忙问道。
“没事。”裴月臣施礼道,“只是一直没有楚枫的消息,所以过来问问,也许你这儿有她的消息。”
祁长松诧异道:“那丫头没给你捎信吗?”
又是这句话,裴月臣有些尴尬,摇了摇头:“没有。”
“多久没给你捎信了?我这儿有她消息已经是……”他数了数日子,“已经是四、五天前的事儿了。”
裴月臣愈发尴尬,静默了片刻,才道:“她……一直都没有捎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