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胖子毕竟是生意人,知道今日是碰到硬茬了,赶忙赔笑道:“公子,这乌纱帽两边翘,吃完原告吃被告,何必去打那劳什子官司。最多,俺把这钱给这俩小崽子做汤药费,全了公子一片善心。”
说完白胖子就把钱冲着那大孩子一递,见他不接,干脆一把塞到孩子手里:“娃啊,快去谢谢这位公子,只要他不追究,这钱可就都是你的了!看个郎中才几个钱,剩下都够你们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沉甸甸的铜钱握在手里,回头再看看眼泪巴巴的弟弟,大孩子眼睛里的愤怒,终究化作流出的泪水,低着头走到赵震身前就要跪下去。
一文钱能憋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个孩子。看郎中不花钱,丫头当日为了给李叔治病,攒了多久的钱,这胖子在自己面前就敢这么骗人!
“且慢。”赵震突然喊道,转身就对着白胖子问道:“既然你说看郎中不需多少钱,那你就拿着这钱去带他们看郎中。”
白胖子面色当即一黑,看病有多贵,他自己心中当然知道。就两兄弟这头破血流的样子,没个二十两都别想出来。
想到要赔的银子,再看看对方身后的壮汉男团,白胖子眼珠一转,索性挺起圆圆的肚子道:“公子既然不愿善了,也罢,就叫这两个小崽子打我一顿,给公子出气!”
胖子从伙计手中抢过棒子,就往那大孩子面前一送,颇为大气地说道:“你就放心打吧,白叔俺绝不还手,咱们日后都在一个街面上混着,这点恩怨且就在今日了了!”
这话听在大孩子耳朵里,却有如被刀顶在脖子上,今日若真仗这公子哥撑腰打他一顿,他日那白胖子要来报复,自己和弟弟如何活得下来,要知道这登州辽人死了,衙门口里的差役都懒得问。
胖子看着他半天不动,还连声催促道:“快打啊,你不打,公子出不了这口气,咱们今天谁都走不了!”
胖子一催,大孩子把棍子一扔,噗通一声跪倒在赵震面前,哭求道:“公子,俺和弟弟爹娘早都没了,孤苦伶仃,就靠在这街上混口吃的。俺不追究了,这钱俺也不要了,你放白掌柜走吧。”
哀其不争,怒其不幸,五百年后多少人这么怒骂着旧时百姓。
可谁曾想换自己站在他们的位置上,对着毫无人性的敌人,为了保护家人安危,面对再多的欺辱,能选择的或许只有逆来顺受。
看着胖子微微扬起的嘴角,赵震淡淡一笑:“好啊,你现在不打,待会我走了,万事皆由你受。你今天若是打了,我便知你是条汉子,日后便跟着我走。打不打,自己决定。”
大孩子一愣,看着赵震身后那十个挺胸抬头的壮汉,泪水不流了,再站起身时,眼中反倒燃起熊熊怒火。
严冬寒风养育出的男儿,生下来就带着一股狠劲,如今有人为自己解决了后路,大孩子再没有什么顾忌。
他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双腿,托着棍子向着那个隔三差五就给自己和弟弟,留下满身伤痕的死胖子一瘸一拐走去。
“狗崽子,你安敢?”眼见东家要被打,身后的伙计喝骂着上前。
“谁敢再动!”赵震扇子一挥,身后十个汉子笑吟吟地向前走了一步,顺便撸起了两臂的袖子。
这些水手早就在船上憋得发疯,进了登州也没什么消遣,如今见东家给自己找了乐子,哪还能不开心。
白胖子的伙计看着赵震身后缓缓走来的水手,顿时止住了前冲的步伐,这些水手不是脸上少点零件,就是满身的刀疤,他们脸上的笑怎么那么怪异,活像刚进窑子的鳏夫。
“傻愣着干啥,快点帮我拦住这王八羔子。”白胖子看着大孩子已经赤红的双目,也忍不住慌了,忙回身寻找自己的伙计,可是这些往日忠心耿耿的伙计们留给他的,只有飞快消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