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打听,舒桐没有看出村里的单姓人家与简家有什么关联,她只得把单莫非与简玉临的相像理解为偶然,世上长得像的人不是没有,存在即是可能,或许这便是她与单莫非的缘份。因着简五娘的过往,纵然舒桐心理上对单莫非心存警惕,但是却也不由自主地对他有一份好感,排斥又亲近,这种感觉很奇妙。
简思成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他一直跟在简五娘身边,简玉临是几个哥哥中最小的,唯一的妹妹年龄也最近,所以四位兄长中,他与简五娘感情最深,简思成因为与他相处也最多,他一手出神入画的简家枪,当初还是简玉临手把手教的。因为这样,看到和简玉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的单莫非,简思成无形中将他当成了那个早逝的,对他而言胜似兄弟的简玉临。
何香莲则心灵手巧、善解人意,舒桐与这个社会毕竟有着隔阂,很多东西不熟,甚至不懂,何香莲长她三岁,待她情同姐妹,将舒桐照顾得无微不至,两个姑娘从开始的互相利用一路走来,到如今已经培养出了一份真正的友情。
三个人在村里住下,靠着那两亩地过起了日子,简思成偶尔会跟着单莫非上山打猎,大多时候他仍旧在村里,挑水劈柴耕地,什么都干,基本上舒桐起身要做什么活儿,他都会抢先一步,到头来舒桐也只有拿着针线绣绣花,跟着村里的大婶们学学纺线,若非这是女孩子的活计,估计简思成也会毫不犹豫抢去做了。
何香莲私下里羡慕地说:“简大哥待你真好!”
舒桐说道:“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他虽说要卖身入府报答简家对他的恩情,不过我们兄妹从未曾拿他当仆人,他在我家的地位和四位哥哥是一样的,在我心里,他就是我五哥。”
“只怕他可不是这么想的,”何香莲眨了眨眼笑道,“就算是亲哥哥,也没想和这么周到的,他对你啊,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
舒桐瞪了她一眼道:“合着你把我形容成了他女儿?你这叫什么话!”
“掌上明珠,可不见得是形容女儿的,阿舒,别装样了,我说的什么,你应该明白。”何香莲笑道。
舒桐沉默片刻,轻轻摇头:“莲姐姐,这话以后别说了。”
何香莲愣了一下,问道:“怎么?阿舒,我是说实在话,明眼人都看得出,简大哥对你有意,难得他对你这么好,你们又是知根知底的,既然你方才都说了,并不嫌弃他的出身,怎么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何香莲面色一变,攒起了眉心,心中喃喃道:莫非她还恋着那个怀藏真?
舒桐察颜观色的本事可不是一般,见状就明白了何香莲在担心什么,干笑一声道:“别胡思乱想,怀藏真是不可能的了,他那一箭射出,简五娘就已经死了,如今在你面前的是舒桐,从今往后,怀家对我来说,只可能是仇人。”
“你能想开那是最好了!”何香莲说道,“那莫非你是因为……子嗣的事?若是为了这个,我想大可不必,简大哥又不是不知道这事,他若是计较,也不会如此了。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帮你去问问!”
“不是为这个!”舒桐赶紧说道,“是你自己在那儿瞎猜的吧,他对我从小如此,若真有意,他自己不会说,还要你来问?可别!”子嗣什么的,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唉!”何香莲叹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我这个外人都看得这么明白了,偏偏当事人一个不说,一个装不懂,真是……”
舒桐生怕她真的去给简思成说些什么,只好申明道:“莲姐姐,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拿主意,这件事我不希望你掺和,我真只将他当成了兄长,以后莫要再乱说,不管从前,还是往后,我叫他一日哥哥,他一辈子都是我简舒桐的哥哥!”
墙根脚,手捧着一丛鲜花的简思成收起了脸上的笑,明亮的眼神忽然间暗了下去,他缓缓转过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萧瑟。
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那句“他一辈子都是我简舒桐的哥哥”,出了院门,他一阵狂奔,来到村外的河边,拳头猛然挥出,河中水花四溅,可怜几条游得快活的鱼儿被那威的掌风震得晕死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屋内何香莲咬了咬嘴唇,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对舒桐说道:“这么好的男人,阿舒,相貌没得挑,功夫又出色,你真不怕错过?也许将来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这般对你了。”
舒桐笑道:“莲姐姐,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了?我怎么觉得有一股子醋味在里边呢?”
何香莲小蛮腰一扭,索性抛开了女儿家的矜持,说道:“你也别拿话试我,我就明着跟你说了,你若是不稀罕他,我可稀罕,以后可不许跟我抢!”
舒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引出了何香莲的真心,她竟然真的对简思成有意。
“你不是对萧焓……”
话还未说完,就被何香莲打断了:“这没什么,就算是现在,我对萧焓亦没有忘情,可是他不喜欢我,他明明白白地说过,我和他之间不可能,想一想我俩的身份地位,就算他真有一天能接受我,我也不能做他的正牌夫人,一个妾而已,看了你的遭遇,想想自己以前的行为,我明白了我与他之间,别说是他不喜,就是他与我两情相悦,横在中间的亦是一道鸿沟,所以能放手时须放手,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为何要把眼光独独放在他一人身上?你看,当我试着移开目光,很快就发现了身边有人不亚于他!”
舒桐哑然,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开解开解人家呢,没想到何香莲倒比她想得通透,人家早就移情别恋了,根本用不着她操心。
她喃喃说道:“这还真是……我没想到!莲姐姐,我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的,像你这么敢爱敢恨的女子,才配得起哥哥,你若真成了我的嫂嫂,我只有高兴的。”
这一路行来,简思成对舒桐的情何香莲都看在眼里,最初她只是感同两人的同病相怜,慢慢地,目光却逐步被他吸引,越来越移不开了。都道世间男子多负心,连怀藏真都能够背叛妻子,为一己之私而弃她不顾,简思成却是用整个的生命来护着他所爱的人,每当可能有危险时,他总是先安置好舒桐,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安危,这般痴情的男人,让何香莲心为之动,而他对舒桐的求而不得,更是让她心起怜惜。
舒桐虽然说把简思成当哥哥,可是这番话何香莲并不全信,她私以为舒桐还是因为身份问题而放不下身段,所以才不接受简思成。她今日问出这番话,亦是两手打算,若是舒桐能够接受简思成,她便做了那红娘,让那个闷葫芦男子得偿所愿;若是舒桐不接受,她就可以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舒桐没有接受,何香莲的心中并不喜悦,她知道简思成会来,因为昨日她和简思成说过,舒桐最喜欢村里小河边草地上开的那种黄色的野花,简思成告诉她,他今日担水时会摘一些过来给她插瓶,每天的这个时候,正好是简思成挑水回来的时候,那番话一定会被他听进去。
被心爱的人拒绝的痛苦,何香莲尝过,因为尝过,所以她能够体会简思成的痛苦。她匆匆和舒桐说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出来,直接往村外的小河边跑去。
在河边,果不其然看到了已经冲入河里,疯狂地拍打着河水的简思成,她知道自己的预测成了事实,因为不知道简思成听到了后面的话没有,她的脸有些红。
“大哥!”她对着河中的背影叫了一声。
简思成浑身一震,停了片刻才转过身来,这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他很勉强地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何香莲摇了摇头,默默无言地和蹲在河岸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