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沈见山最近几天难得的懒觉，他前几天都在逮贺昭穹，今天他八点起床，因为屋内开了暖气他五分钟就解决好个人卫生，运动鞋一蹬，双肩包一甩，前往起熙生物。

起熙生物位于市中，当初建立时，其母公司康年有限责任公司直接买了一块地。沈见山接过宁懿上下班无数次，所以他快速来到起熙大厦门口，现在是上班时间，有很多员工在电梯门口排队，沈见山直接走向前台吸引了不少还在早起僵尸。

“您好。”沈见山站在前台前，前台的刘姐小李曾叔早就认识沈见山，因为每次他在大厦一楼等待宁懿时会买点蛋糕饮料送给前台。“小山！好久没见到你了！”刘姐热烈欢迎，大早上看见帅哥真是提神醒脑“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沈见山说着点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什么？”刘姐还以为是给宁懿存放东西之类的。“你能给宁懿他们办公室打个电话，问宁懿在不在？”本来笑吟吟的刘姐表情凝固，她慢慢收敛笑容“这，我得通知人事部，但他们现在还没有上班。”

沈见山没有听出里面委婉拒绝，他点头“可以。宁懿失踪了。”

刘姐一时分不清沈见山是否在开玩笑，沈见山说的这件事就不可能发生，现在是法治社会宁懿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但是沈见山嘴角的无奈以及眼里的沮丧不会骗人。

“宁先生失踪了？”不知有意无意一旁小李地惊呼让正在排队上电梯的员工听到，他们眼里瞬间燃起火焰。“真的！”沈见山不懂，宁懿失踪这么大一件事，作为他的公司根本不需要反复确认，打电话给他家里就行，不像自己再三确认，在原地等待。

“宁懿真不见了！你能打电话问问宁懿昨天来上班没有？”沈见山适时做出可怜样，眉头皱起来双手交叉放在前台上“他说他被撞了，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沈见山真得夸自己一句聪明。现在宁懿没出现，宁家人要查，同时也可以帮他查查那个车牌号，一举两得。

前台三人吓得下巴要落地。今早和沈见山短短几句交流是小李早上值班以来获得信息量最大的一次，她脱口而出“被撞了？”视线如果是实体那么沈见山后背已经成筛子。“所以你能打电话给人事部，确认一下宁懿是否来上班了吗？”这种已经不是随便的小打小闹，细想说不定半年后可以在普法节目看到事件来龙去脉。

“可，可以。”小李抓起座机呼叫人事部。但是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即使人事部里有人也不会接电话。“小山，没人接，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九点一到我就打。”现在不是可以直接上楼问吗？沈见山心想。但他还是沉默地坐上曾叔指给他的位于前台的椅子。

前台都知道宁懿和沈见山关系好，以前刘姐小李甚至还讨论过他们是不是一对。主角在场都抑制不住八卦，但沈见山脸是在太冷，即使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脸也在明晃晃告诉周围人“别来烦我”。

“小山，宁先生他什么时候不见的？”曾叔穿着保安服，站着问他。又开始刷抖音的沈见山开口“昨天？我昨天和他说话他一句话没回。”前台所有人都对视一眼，宁懿失踪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不就是一天没回消息嘛。宁懿这个臭脾气，沈见山和他吵只有甘拜下风。

“宁懿恨不得24小时都黏在手机上。”沈见山看着搞笑视频“他开会都要玩手机。”

好像听到了什么大事。刘姐和小李惊讶地看着对方然后偷笑。临近上班时间，在电梯口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前台的人都出去整理秩序。沈见山没事开始看手机里缓存的电视剧，宁懿以前告诉过他，现在电视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屎，但是可以见世面。世面是沈见山最缺的东西。

大约九点十分，前台的所有人才陆陆续续回到位置上“早上上班的人好多。”沈见山开口，是想暗示前台快点打电话“就是，人特别多。还好大老板出差没来。”“关大老板有什么事？”沈见山不理解。

坐在他身边的小李小声说：“你不知道，大老板来气氛吓死人，像是殡仪馆，一个个往火化炉里钻。”沈见山想起参加过的白事，烧人时每个人都麻木，但烧人前烧人后大家都可以神情轻松带着虚假的悲哀聊天。这么一想这位前台小姐比喻很恰当。“你说的大老板是宁懿小叔吗？”得到所有人地点头，那沈见山觉得这件事实在是稀松平常。

“你打电话给人事部。”沈见山盯着桌面上的红色座机“宁懿来上班没有。”前台很快开免提拨打了电话，人事部那边反应很耐人寻味。最开始接电话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很慌乱，似乎把手边水杯打翻，等她去询问了人事部主管后，却说宁懿请假了，假期结束时间未定。

前台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宁懿一定出事了。难道说宁家要变天了？宁懿是宁家创始人宁康年长子的独子，未来十分有可能掌握宁家大权，现在却有一个未定的请假，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见山没有公司请假的概念，他没有意识到这个没有期限的假期背后的深意。挂掉电话后，沈见山抬头“你们公司还挺好，请假居然没有期限。”所有人只能干笑，沈见山从前台上撕下便签，写下电话“如果宁懿来公司请一定给我打电话。”说完将前台几个人每个人都看一遍似乎要将他们脸记下来，莫名其妙加一句“宁懿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前台们再一次瞳孔地震，“宁懿是好人。”这句话应该只有沈见山一个人说得出口，前台哪一个没有被他刁难过，不是名牌歪了就是围巾没有按照标准系好，连敦厚的保安大叔都被宁懿说过要随时收肚子不要让皮带托大肚。

沈见山脑袋瓜又开始运转，他再次撕下个便签写下车牌号“这个车牌，如果你们见过也一定要给我打电话。”难道这就是？前台的三人都争着看那一张手掌大的纸“就是它撞了宁懿后宁懿音讯全无。”

找到这辆车就是在为名除害！前台不约而同一个想法，小李抬头充满正气“小山哥，要我们把这件事给大老板说吗？”

话音落下随之冻结的还有氛围，沈见山想象着血盆大口的恶魔摇头“如果给他叔叔说，宁懿多少挨顿打。”宁懿上次挨打就在去年，据宁懿所说他在酒桌上阴阳怪气导致他小叔下不来台，回去就直接盐水荆条伺候，在床上躺了快一周。

好像又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前台们目光带着清澈的愚蠢试图掩饰知道秘密的激动，但是沈见山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的大事“没事我走了。宁懿来公司记得给我打电话，看到这辆车也要给我打电话。”

前台们郑重点头，看向沈见山好似看见奔赴沙场的将军。“拜拜。”说完沈见山就快速收拾好自己东西，双肩包一背离开大厦。

下一站就是上次宁懿生日派对的地方。在a市郊区，不堵车的话大约一小时到达，堵车的话两三个小时。宁懿转地铁转公交转火腿来到雅逸庄园门口。小区门口就是一个公园，即使是上班日，公园里依旧有不少人，有买菜路过的有在散步的有在跑步的，好热闹。

沈见山站在保安室外面推开玻璃窗“师傅，我能进去找人吗？”在这里的保安最会看人下菜碟，沈见山穿得普通，寸头黑衣牛仔裤活像电视剧里面的社会闲散人士，只有脸会让人动摇尤其是并不强势的双眼。“你是这里的业主还是来做工的？”保安惯例询问，他是不会放这人进来的。

“我朋友家在里面，他现在不见了。”保安瘪瘪嘴“没有通行卡不能进来，除非业主带进来。”拒绝意思明显语气也不善。沈见山掏出手机，找到宁懿过年时发的他和宁懿的合照“你看！这是不是你们业主？他去年十月份过生我也来了的。”保安漫不经心的往前一探身子，照片里的人他太熟了啊！就算他离职二十年都不会忘记。“他叫什么？”保安问“宁懿！”沈见山回答迅速为了增加保安的信任“他爷爷是不是宁康年！”

这下保安对沈见山十乘十相信，但他还是不能把人放进去，他认识宁家人是一回事，万一在小区里出现意外怎么办？“你还是不能进去，小区有规定，你认识也没办法，你联系宁先生家里人带你进去。”沈念山急得脸憋得通红“叔，宁懿失踪了，我联系不到他。”

保安打量了一下沈见山，心想他烦你腻了就不联系了呗。“我是他朋友！真的！”沈见山着急，可他又想不出能证明他和宁懿友情的东西，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保安室外面踱步。

“叔，你帮我一个忙，帮我把便签送到宁懿家里。”沈见山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段话叠起来“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宁懿就是不愿联系我，那我无话可说，可要真有什么事，他家里人也能尽快知道。里面写了我电话，到头来是乌龙也怪不到你头上。”

沈见山说着嘴唇都在发抖“叔，求你了。宁懿是真不见了。你把这个送到宁家人手里，求你了。”

真情流露感染了保安，他想，万一人真有事那怎么办？他双手撑住椅子扶手“好，叔帮你。你回家等着。”说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穿在身上“我现在去，他要是真出事了我们都尽力了。”

保安离开保安室，沈见山看着保安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冷风吹的他耳朵都冻下去，他站在不妨碍行人通行的路边跺脚。

他实在想不出宁懿能去哪里。如果没有家里人或者朋友约他是绝对不会出去的。更别说现在明明还是秋天月份却是和冬天差不多的天气，宁懿一到冬天会自动开启冬眠模式。

沈见山决定今晚依旧去宁懿家里待着，万一宁懿今天回来呢？

＊＊＊

“欸，麻烦了。”“不麻烦不麻烦。”保安双手揣兜，嘴里吐着冷气。他回想刚刚那个帅小伙的样子不是演的，宁家佣人听到宁懿很久没和朋友联系表情很平静也不是演的。他挠着脑袋，这失踪是怎么回事？不是宁懿耍这小伙子的吧？

到门口，他刚把大衣脱下屁股还没挨椅子，保安室窗户就被推开，还是刚刚那个小伙。他看起来比刚才精神许多期待地问“怎么样？”宁家人不着急，那他这个物业保安更不着急但他不忍心将佣人的真实反映告诉面前焦虑青年“他家里人说之后会回复你。”

青年明显失落垂下眼，呼出的气体打在窗户上形成白雾，扶在窗台边的手僵硬“好，我知道了。麻烦叔了。”青年抿嘴“再见。”

随着关窗声，青年彻底消失在他视野重。保安也说不上来什么情绪，他呆看窗户几秒，前倾打开茶杯，将水温合适的苦涩茶水咽下肚里。

＊＊＊

“今天有人托保安给家里带了封信。”正在将大衣挂在衣架上的男人眉尾一跳“关于什么的？”

“宁懿。”男人从佣人手里接过“信”，他将折叠的纸展开不到一分钟完毕，他整理袖口，用手机给宁懿打电话，无人接听。

“放书房书桌上。等等，放我床头。”“好。”

＊＊＊

过后几天沈念山没有收到除了销售电话以外的任何电话。他惴惴不安，打定主意如果宁懿周五之前没有给他回消息那么他就报警。

他又继续在冠廷生物门口，就在门口的那颗树下，早上七点半从双肩包里拿出折叠椅，坐在树荫下，有时看缓存的电视剧有时候看《儿童文学》。看《儿童文学》也是宁懿的要求，还专门去邮局定，每月发到宁懿家里。宁懿说，沈见山得多看《儿童文学》，反正它封面写适合9－99岁读者。沈见山问宁懿为什么不看？宁懿说他上班太忙没时间看。

他也会和环卫工人和停车场保安聊天，不出半天，街上环卫工人休息站里所有人都知道冠廷生物有人撞了人肇事逃逸。之前聊天的环卫工人理解沈见山的苦衷也没多想最初和他的聊天。到下午沈念山周围围了三四个人，他们几个跟村口大树集合说八卦的村名一样。沈见山剧也不看书也不读，就听环卫工人们讲这冠廷生物的八卦，他就像第一天开学的小学生，对学校一切都好奇。

就在他听停车场保安描述他晚上如何抓到一个准备摸黑进大厦的小偷时，沈见山手机响了，是很少见的短信铃声，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前在惋惜何必对广告反应这么大。按亮后人都坐直了。

大哥来短信了！沈念山自动屏蔽外界一切声音，点击屏幕解锁就看见宁懿发过来的短信“哥，找小叔。”

莫名其妙的句子让沈念山抓狂，为什么突然叫他哥？找小叔干什么？他立马回复还打错好几次“你在哪儿？”

没有得到只言片语，沈见山握着手机，手背爆出青筋。

这条短信在求救。

宁懿以前就告诫过沈见山，如果要接触宁家人包括宁懿在内，第一选择是宁康年，最后一个选择是他小叔。

现在宁懿居然主动叫他接触小叔，那是不是宁懿只有小叔能救？

沈见山激动地站起来，像是涉足黑暗终见朝阳的旅人，像是在翻涌海浪上寻不到方向却发现灯塔的船舶。

他要去找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