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黑漆漆的屋子,窗户装着铁栏杆,村里的小孩不敢靠近,说是有鬼。
确实有“鬼”,栏杆里有时会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还能看见一张披头散发的脸,发出奇怪的喊叫声,很可怕。
葛霖一直不知道“鬼”是怎么来的,直到有天半夜,村里的男人忽然不睡觉,举着火把进了山,闹了整整一夜。
天亮的时候他们抓回了村里一个女人,葛霖见过她,那是一个沉默寡言不说话的瘦弱女人,以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几天后,那个女人的“家”里就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装着同样的铁栏杆。
“我六岁时,买我的那对夫妻……她怀孕了,隔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父母”忽然改了脸色,打骂变得凶狠,经常不给吃的东西,天不亮就叫葛霖起来干活。
“弟弟”周岁的时候,葛霖无意间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家里养不活两个孩子,当年买孩子欠的债到现在还没还清,眼看亲生儿子壮实健康,这对夫妻就动了主意,想去找邻村的“介绍人”,把葛霖再次卖掉。
“原来我是他们买来的,还花了很多钱。”
葛霖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客厅里弥漫着酒液的味道,碎片跟桌子残骸已经被伊罗卡用一道风卷到了墙角。
葛霖无意识地伸手扶额,想要支撑他觉得越来越沉重的脑袋,然后他感到身体一轻,好像有股力量环绕在他身周。
这种熟悉的感觉……
葛霖抬头看伊罗卡。
他们从西格罗启航冲向水龙卷的时候、离开麦仑镇遭遇暴风雪的时候、伊罗卡就用这样的气流保护他。
葛霖终于从过去的记忆里脱离出来,他揉了揉额头,快速地说:“我知道这件事后,就想要逃跑,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个熟悉的村子,所有熟悉的人在我眼里都变成了恶鬼。我整夜都睡不着,终于在一天傍晚,我被打了一顿又没有饭吃,被他们赶出屋外之后,直接跑了。”
黑漆漆的山林,遮住月光的茂密树枝,都像一个巨大的阴影,伴随着孩童时期看见的水缸、女孩、桥下的黑灰……反复出现在眼前。
“孩子没有足够的体力,也没有坚韧的内心,夜晚的黑暗太可怕,我迷失了方向,根本没有跑出去多远,天亮还在村子附近。第二天就被找了回去,然后挨了一顿打。我一口咬死自己太饿,想去林子里抓兔子结果迷路了……”
村子被买来的小孩还没有逃跑的,那对夫妻也不知道葛霖偷听了他们说话,就相信了。
“虽然逃过一劫,可是事情没有解决,他们没有把我卖掉,而是把我带出了山村,去一座小县城……后来我才知道,‘介绍人’告诉他们,我的年纪大了,养不熟,卖不掉了。让那个男人学隔壁村的做法,把孩子带出去乞讨,每天能赚很多钱。”
葛霖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压抑,只是他说出的话,仍然让人轻松不起来。
“去繁华的城市,你就有很多机会逃跑了?”塔夏祭司小心翼翼地说。
“确实是这样,到了县城车站我就跑了,还告诉别人,我是被卖给那个男人的,然后警察……我们那个世界的执法者来了。”葛霖摇头,眼神阴郁地说,“但是没有用。”
“为什么会没用?”格兰特祭司也忍不住问。
“我被卖给那家人之后,他们就去上了户口……就是记载你是谁家的孩子,父母是谁,偏僻的地方很久才统一登记一次,许多孩子都是好几岁才有记录。”
“可是血缘魔法……”
老库萨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想起葛霖的世界没有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