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刺猬的古人也有一份。
曾铁枫脸上也扑着了白灰:“当初我出卖刘王,是因为了保全报国军几千条性命,也是为了我心里的志向。我原以为我有壮志凌云,何至于软弱如厮?但我没料到出卖人的滋味这么难受。秦公子,我没勇气再尝一次了。”
他肃然对我做了一揖:“你们不肯信我,将来一刀斩落曾某人头,曾某无半句怨言。若你们肯信我,曾某必定里应外合,肝脑涂地。”
我挂起的串金元宝被火舌撩着了麻线,落进灰堆,也烧成了一处。
满耳毕剥声里,我听见曾铁枫又道:“对了,曾某听着消息,秦公子近日应是有喜。”
他话里不像我有喜,反倒带着三分可怜。
第97章
什么叫喜事?
穿来一年多,我就没遇上几件喜事儿。
久旱逢甘露,两滴。
他乡遇故知,陈昉。
金榜题名时,没门。
现在要轮到洞房花烛夜了。
沐兰田气势如虹,大破桐亭,复收琼京。
说是大破也不确切。
桐亭能一战、愿一战的真皋战士都回袭归云,正是那支和沈识微杀得两败俱伤的怨军。剩下的无胆匪类跟着殷刺史渡江北逃,守桐亭的是一小撮汉军,很快就竖了白旗,琼京更是一座空城。
难怪第一个向我透口风的是曾铁枫。
当初我在众目睽睽下发了誓,说义军入琼京之日,就是我娶英晓露之时。
那会儿我打算拖一刻是一刻,以为总能想出办法来,没想到临到买单了,我还是屁办法也没有。
等沐兰田捷报一到,秦横就重提此事。沈霄悬十分赞成,银辔现在是英长风主事,二公子断无反对的理由。陈昉当初既然答应了,如今也不会再作怪。
我的终生大事,不用告诉我本人一声就这么定下了。
虽说秦英联姻是盛事,但战时比不得平时。六礼从简,前五项都急匆匆跑完了流程。
到了这人心很古、礼不崩乐未坏的时代,我才知道什么叫“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家人的事情。”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两府人人都忙,偏和新郎官没什么关系。就连我自己的笑话,我也是从篆儿那里来听的二手——替我和英晓露合八字时,算命的大师老眼昏花,连男女都看错了,指着我的八字夸好,说此姝将来必要做诰命夫人。
唯一一次踏足英府,是我抱着只大雁、押着锦帛牲畜,跟着秦横去纳征。
英大帅爆了脑血管,要由英长风来嫁妹子。
英长风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这实在人装做不出多欢天喜地的样子。而我的心情比怀里这只估计难逃一死的肥雁还沉重。
纳征礼后,英三小姐英晓露就是秦家的人了。
接了《通婚书》,便读《答婚书》。二公子平时寡言,声音先在胸腔中磋磨良久,吐出来的总温润如玉。但现在这一句一句的吉祥话却像一个一个的铁核桃,从喉咙里滚出,他无比艰难才能咬得破。
英长风将《答婚书》装回礼函里,却突然微不可查地欠欠身,好似对我作了一揖。
就像我救了英晓露那天,他在星光下对我的那一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