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朋友。”
我道:“我们现在不算朋友吗?”
他一愣,揉了揉鼻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也好。既是朋友,我这段时日欠你情,也不用不好意思了。”他站起身来,仔细理了衣冠:“上次我逃了,你必受了罚,现在我得把军功还你。”
肇先生往门口走去。
一身化鳞甲有千斤重,压得我站不起来,动不了。我不能拦住他,连脖子也不能转一转,看他最后一眼。
肇先生已走到了我身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秦兄。愿你真能等到个可以当好人的世道。”接着他拉开了门:“别过了。”
门外的折首旅未得我的命令,不敢妄动。我听见这真皋人狂态毕露地大笑:“我现在又要逃一次了!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杀我?!还不杀我?!”
天亮时分,城南大火仍未灭,像归云迎来了两处朝阳。
老曹终于带着两个艺高人胆大的战士拆了肇先生留在城门上的几个大木桶,兴冲冲来向我汇报:“狗日的蛮子骗我们,哪有什么机关,里面都是土!”
那两百来人的民团被放出瓮城,各回各家,这一夜奇遇够讲半辈子了。
我实在是太累了,瘫坐在瓮城墙根。
肇先生被长矛刺得千疮百孔的尸体就在跟前,这是我的战利品,我不愿看,却连爬也爬不动了,只能低头望着地。
我不愿沈识微杀自己的朋友,却没想到这朋友最终死在我手上。
什么是非对错,什么好人坏人?
我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做什么。
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谁也救不了。
我面朝着泥地,双手捂脸,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第85章
我合衣躺在床上,望着墙角,那里有一团蛛网,包着只干瘪的死蛾子。
一只鞋松松挂在我的脚尖上,不知过了多久,但总也掉不下去。
除了挫败,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挫败感在地球上不是没有过。创业碰了壁,被姑娘戴了绿,每当觉得自己有点废,我和兄弟们就抬两箱啤酒上天台,拿手机放国摇。第二天把少年愁和自己的胃一起呕进下水道,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
但在这里,挫败感太实在了。它痛苦得像一车砖,一块一块往我脑袋上拍,拍出我的眼珠子,叫我再也抬不起头。
我总算明白了,卷我入海的是什么样的奔流。
我妄想做堤岸,但连块礁石也不是。我是什么?我不过是截随波逐流的烂海带。
肇先生聪明绝顶,但还是抵挡不住,索性从这个世界上逃跑。
我又该往哪里逃?
我要死没勇气,要跑有牵挂,看来只好当条咸鱼。
这几天我关起门来吃了睡,睡了吃,天光透过窗户在白墙上移动,死蛾子的影子由一个纺锤拖长成一把利剑,最后收缩成一点,重归黑暗。
一天长得像百年,尘沙满头,又短得交睫转睛,天说黑就黑了。
篆儿对打仗兴致勃勃,我不敢阻他建功立业,派他去跟秦横混了。文殊奴出了上次的事后却熄了这份心,再没往折首旅去过,不仅不去折首旅,连门也不怎么出了,正好和我一起家里蹲。
沈识微来找过我一次。
一听见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就麻溜下床,提着鞋翻出院墙。沈识微在屋里与我较劲不肯走,我在后巷靠着墙。像隔着墙也能感到他身上的热气,又像永远要和他这么隔着堵墙,直到来了个传令兵找他,我这才重新翻了回来。